「噝!」
顧玙看到這張臉,只覺一絲寒意從尾椎骨升起,噼里啪啦的一直炸到腦後。他本能的想撒腿就跑,可沒等動作,那老頭又恢復成一張黝黑蒼老的平凡面孔。
「……」
他一時頓住,不確定剛才是不是幻覺,又或燈光太暗自己看錯了。
「咳……咳咳!」
那老頭卻沙啞的咳了兩聲,跟正常人無異道:「小伙子,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記著來啊!」
說罷,他便帶著醉意搖晃走遠。
「嘩嘩嘩!」
雨仍然在下,只是小了許多。顧玙拎著傘都忘記撐開,看那傴僂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才猛地醒過神,抹身就撤。
街上無人,半明半暗,他一路跑回了旅店,已是滿身水氣。
老板娘還在看電視,見他回來只是瞥了一眼,並未吭聲。顧玙卻安穩了不少,似乎這小旅館存在著活人氣息,而變得安全無比。
他本想上樓,又停住腳步,開口道:「大姐,跟您打聽個事兒。」
「什么事兒?」
「有個養蜂的老李頭,你知道么?」
「知道,怎么了?」女人依然很生硬。
「他,他……」
顧玙猶豫著,不曉得該怎么說。
女人卻忽然接道:「他前幾天死了,你有事兒么?「
「死了?」他全身一顫。
「對,喪都了。」對方很肯定。
「……」
幾乎一瞬間,顧玙就覺得自己的嗓子火辣辣的干痛,同時有一股莫名的壓力涌現,一點點的堵在胸口。
他急促的喘了兩下,不敢去細想,只道:「大姐,你能不能幫我聯系車,什么車都行,我要回白城。」
「現在?」女人不可思議。
「對,現在,馬上!」
「這大晚上的可沒車……」
「四百夠不夠?」他摸出全部現金,啪的往櫃台上一拍。
女人頓了頓,勉強道:「我試試吧,你先收拾東西。」
「好,你盡快!」
話落,他噔噔噔的跑上樓,進到屋子,手腳忙亂的整理背包。
房間里安靜昏沉,跟之前沒什么兩樣。玻璃窗還是模糊不清,一輛摩托從樓下經過,車燈迅的在窗戶上一晃,隨即又消失。
引擎聲漸漸遠離,四周仿佛比剛才更加陰暗。
「老板娘說他死了,那我看到的是什么?」
「那我白天看到的是誰?」
「就算他是鬼,怎么會在白天出現?」
「不管了,先離開要緊!」
他一邊胡亂想著,一邊把葯材層層裹好。剛剛收拾完,就聽一陣緩慢沉重的聲音從寂靜的走廊中傳來。似乎有人在踩著木板行走,而且每一次抬腳、落足都顯得黏稠費力。
「咣啷!」
顧玙猛地轉身,隨著那聲音越來越近,他分明聞到了一股詭異的氣息。他的鼻子一向很靈敏,但此刻,這靈敏卻讓自己的恐懼愈膨脹。
因為那氣息中,赫然包裹著一種腐肉般的腥臭。
「呼哧……呼哧……」
他的心臟瘋狂跳動著,忙四處找了找,可惜沒有一樣能當作武器的東西,甚至連把椅子都沒有。
「砰!」
「砰!」
就在此時,那腳步聲停在了門口,緊跟著,一個沙啞的笑聲響起:「小伙子,你不是看蜂蜜么,怎么要走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若是一般人,早就嚇昏過去了,顧玙強自鎮定,邊問邊悄悄的拉開窗戶。
「我是老李啊,剛才我們還在飯店見過。」
「聽說你有急事要回去,我就把蜂蜜帶來了。」
「我這蜜好啊,別人一天收,我七天收,蜂種也純正……」
那東西不緊不慢的說著話,似乎屋內的人已是囊中之物。顧玙一聲不吭,只一點點的湊近窗邊。
「小伙子,你要不要出來……」
「好吧……既然你不開門,我就把蜜拿給你看看。」
話音方落,便聽那邊出一陣令人酸牙的聲音,就像硬生生把一只橙子捏出了汁水。而那股汁水在門後涌動著,門板被擠壓的嘎吱直響,
緊接著,從門縫和底縫中,一汩汩的涌進來一種半稠狀的液體,有紅,有白,有黃,帶著強烈的腥臭氣。
「嘔!」
顧玙只覺腸胃翻滾,連忙捂住嘴。他現在的感覺,就是眼睜睜看著一個人被扔進了絞肉機,然後骨頭、碎肉、內臟……混著血液一股腦的流了出來。
如果說之前,他還想跟對方肛一肛,現在一瞧,完全出了自身認識。當即,他抬腳踩上了桌子,再一邁,就站在了窗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