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2 / 2)

雲鬢鳳釵 清歌一片 3706 字 2020-07-14

明瑜有些不忍,嘆道:「靜竹,他若是尋常之人……」

「嫂嫂,我曉得你意思。」謝靜竹忽然打斷她話,咬了下唇,「我再不會見他第二面!」

明瑜暗嘆一聲,抱住她肩安撫了片刻,柔聲道:「我叫你哥哥過去,把話和他說清吧。免得他真冒失闖了過來。」

謝靜竹埋頭她懷里,半晌悶悶道:「嫂嫂,你代我求下哥哥,不要生他氣。我過幾日就回江州去了……真沒事。」

明瑜應了下來,又陪她片刻,這才送她回房,轉身便叫人去找謝醉橋。

謝醉橋聽到明瑜急找,不知是什么事,匆匆回來。待曉得那少烈竟如此大膽,怒火中燒,一掌拍下,桌案上物件蹦得老高,「我這就過去!」

明瑜忙拉住他袖子,哎了一聲,「你妹子就怕你這樣!」

謝醉橋壓下心頭怒氣,道:「阿瑜,你放心。我有分寸。」

明瑜曉得他素來行事穩重,又叮囑了幾聲,這才放他離去。

***

謝醉橋縱馬到了前次事發馬場。因了天神節會午後已結束,此地早不復起先熱鬧,不過數人忙著拆旗幟帳篷而已。遠遠果然便看見少烈正倚馬側,朝這方向張望,等見到疾馳而來謝醉橋,略微一怔,方才面上那期盼之色頓消,唇角緊緊抿了起來,戒備地盯著他。

「跟我來!」

謝醉橋朝他喝了一聲,提起馬韁,馭馬轉往無人之處而去。

少烈朝他來時方向又看一眼,並未見到自己要等之人,壓下心中失望之意,翻身上馬追了過去。兩騎一直到了荒渺無人之地,這才停了下來。

「她為何不來!」

少烈迎著風,大聲問道。

謝醉橋氣極,反而笑了起來,寒聲道:「少烈世子,我妹子也是你當你問之人?前次你冒犯她之事,我也無意再多計較。此次過來,就是叫你知道,往後再不許纏著她!」

少烈未想自己身份竟已被識破。見他說話時面帶嚴霜,雙目如電般地盯著自己,略想了下,索性下馬,單手放胸,朝謝醉橋行了個西廷之禮,這才道:「謝大人,我約她是有話要說。她既不來,你是他兄長,與你說好。依我西廷慣例,我年滿十八,要娶世子妃。我仰慕她,意欲求她為妻,還望兄長玉全!」頓了下,又飛道,「我父汗一直有心與貴國交好,本就有意代我遣使入金京,求娶貴國公主,以期兩國永世和好。我回去後向他稟明,父汗一定會同意。」

謝醉橋未料他竟如此直白,道:「我妹子高攀不起世子,且她已有婚約,豈有悔婚再議之理?我朝適婚公主不少,世子管另娶便是。」

少烈一怔,想起那夜自己費心機,就是問不出她芳名,遑論有無定親。此時親口從她兄長口中道出,也知道大昭之人對女子名節極是看中,若她真有婚約先,自己只怕就永無希望了,心中升起一陣強烈惆悵,喃喃道:「她……有婚約了……」

謝醉橋皺眉,道:「世子既也是明理之人,我不多為難你。此地並非你能久留之地,這就請回!」說罷提韁,催馬欲行。

少烈忽然憶起那日一早她自己注目之下醒來,與他對視之時面上露出嬌羞之色,心中一動,大叫道:「你定是騙我!我不信她有婚約!我回去派人去查下就知道!」

謝醉橋見他糾纏不清,強壓下心頭怒氣,道:「世子,兩國外交從來便無定數。你父汗有交好之心,自然是好。只我卻絕不會讓妹子遠嫁他國。且我謝家男子,從來都只娶一妻,一心一意。女兒自然也只能嫁這樣男子。你身為西廷世子,難道竟能守著我妹子一人?」

少烈胸口一熱,昂首大聲道:「只許你謝家男人守信,難道我西廷便無重義之男子?我既屬意於你妹子,此便對著皇天後土立誓,若得她為妻,此生絕不相負!」

謝醉橋盯他片刻,終還是冷冷道:「便是這樣,我也不會將我妹子許給你!貴國安都大人明日動身離去,也請世子一道及早請回,切勿再糾纏不休!」說罷不再理會,徑自駕馬而去。

少烈望他一騎飛去背影,胸中只覺郁悶難當,仰天長嘯一聲,嘯音久久不絕。

***

謝醉橋回去,把經過和明瑜說了下,也是頭痛難當,撫額皺眉道:「阿瑜,這臭小子極是難纏,油鹽不進。我怕他還不死心。趕緊去信,托我嬸母和丈母給靜竹再留意下有無合適人家。」

明瑜自然明白丈夫為何煩惱,忍不住輕嘆道:「是少年心動處。原本咱們也不該這樣強拆姻緣。只是可惜……」

是啊,只是可惜……

***

數日之後,江夔帶了謝靜竹一道返南,仍是來時高峻等人護送。謝醉橋與明瑜送出幾十里地,及至關口峽谷之地,忽聞身後踏馬之聲,眾人回頭望去,見一少年飛馳而來,赫然正是那西廷世子少烈。

謝醉橋臉色微變,怒氣頓生,正欲上前阻攔,被明瑜扯住了衣袖。

一人一馬停了下來,駿馬噦噦作聲,引得車里謝靜竹和江夔雙雙探頭出來。江夔不識這少年,謝靜竹卻櫻唇微顫,圓睜了雙眼。二人隔了十數步,四目遙遙相望,一時四下俱寂。

少烈忽然從背後取弓,搭箭射來,箭如長虹,噗一聲插入了馬車檐木之上,箭桿上套了一枚兀自滴溜溜轉動不停金燦粗厚指環。只聽少烈之聲隨風傳來而道:「喂——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只方才這東西,卻是我身份之象征。你回江南之後,務必等我!我必會去向你求親!」

謝靜竹見那少年迎著日頭,恍若從天而降般地望著自己,笑容燦燦,心中忽然像是燃了團火,也不管近旁之人了,探身出了車子,朝他大聲應道:「我叫謝靜竹!」

少年念了幾聲她名字,哈哈大笑,朝她揚了下手,又沖謝醉橋握了下拳,這才一抖馬韁,寶馬飛馳而去,瞬間便只剩一個黑點,只笑聲卻峽谷彌久不散。

謝靜竹雙眼發亮,忽然見眾人都盯著自己,江夔是眉毛一抖一抖,臉一下漲得通紅,猛地縮回了馬車里。

***

夜幕降臨,明瑜哄了兩個孩子入睡,尋丈夫到了書房,見他坐那里,目光雖落書卷之上,卻分明是出神,曉得他還為白日事所擾,嘆了口氣,拿走他手上書。

謝醉橋順勢將她攬了坐自己腿上,抱住她腰身,手輕輕撫摸她小腹,嘆道:「阿瑜,我竟忽然覺著自己老了……」

明瑜嗤一聲輕笑,抬手輕繪他方雋下頜線條,仰頭靠他懷里,慢慢道:「我從前也曾對將來之事極其渺茫恐懼,後來遇見了你,心中便似有了依靠般踏實。靜竹也會有她自己人生和可靠之人,我信她一定有福。」

謝醉橋下頜抵著她額頭輕磨幾下,終於低低唔了一聲。

「哦對了,我前幾日收到了封信,你猜是誰寄來?」

明瑜忽然想了起來。

「誰?」

「竟是松陽公主呢。」

「她?」

謝醉橋有些驚訝。

「是啊,」明瑜喟嘆道,「她跟我說,數月前曾悄悄去過江南一趟,見了公公。他眼睛已有好轉,視物有形。他並未多說什么,只是引她見了自己床榻,只容一人而卧。公主道她終於徹悟,敬他對故去亡妻情深至此,道往後再不會相擾。太後如今身子也不大好,公主為她安心,已應了太後為她另擇一樁婚事,待先帝斬衰滿後,便會成婚。」

謝醉橋默然片刻,忽然道:「咱們到這里,轉眼已是三年多了,與我表哥倒見過幾面,只家里卻一直未踏步過。待我忙過這陣,請命於上,咱們回去看下。前些日我聽外祖說,你爹娘和我爹都極想念咱們一雙孩兒。」

明瑜抱住他腰,把臉貼他胸膛上,慢慢道:「咱們若是一直此,爹便不好過來與我們一道住。皇上不是已經數度來函,叫你返京回朝嗎?我心里有個計較,再過兩年,若這里真太平了,咱們回去也好,這樣一家可以團圓,爹一人也不至於太過寂寞。」

謝醉橋抱緊了她,低聲笑道:「阿瑜,我還聽外祖說,爹閑著無事,已經把我們孩子名字都起到了老四老五,只等著一一安上去。咱們不好叫他失望,這就去努力……」說著,抱起了她便起身。

夜深,明瑜聽著身邊男人均勻而沉靜呼吸之聲,伸展了下方才被他緊緊絞纏住肢體,慢慢也沉入了夢鄉,唇角還帶了絲微笑。

這一世,再大春深富貴,也及不上身邊之人半分。

他哪,她便也會哪。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讀者kelin、大熊貓、深紅淺紅、yan、138773、蟈蟈、梵高耳朵、藍天、

夕夕、xiaping62119、愛古言、c等投雷和手榴彈。

全文完結。

這個文自己回頭去看,前面實有不少欠妥地方,修稿時我會量修得好些。感謝大家一路跟隨和包容。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