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莫七如同往常一樣進行復健，老爺子則和老友一起出去喝茶了，這莫攸寧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一大早的就出門了，莫擎蒼本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院子中就剩下小元在倒騰他剛剛拼裝起來的模型飛機，而紀卿則是拿著手中的文件材料認真研究。

忽然聽見車子駛入的聲音，紀卿還以為是莫老爺子回來了，可是這車子……

並不像是莫家幾個人開得那么奢華的車子，而是十分普通的大眾款，從駕駛位下來一個女人。

一身剪裁得體的職業裝，白色襯衫上衣，黑色包臀裙，三厘米的高跟，頭發一絲不苟的盤在後面，眼睛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精明強干。

張叔立刻迎了上去：「大夫人！您怎么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張叔！」鄭沁蘭聲音寡淡，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紀卿，她的眼睛很銳利。

「這是七少的……」

「我知道，阿七的老婆。」女人直接走向紀卿，紀卿已經從張叔的稱呼中明白，這人就是莫七的母親。

只是和周儀不同，周儀身上面有一種貴婦氣質，而且穿著也是那種大家夫人的樣子，但是眼前的人卻不是這樣，倒像是一些精英人士，不過保養得宜，看起來也就是不到四十的樣子。

「伯母。」紀卿被鄭沁蘭盯得心里有些發毛。

鄭沁蘭只是審度的看著紀卿，小元此刻跑了過去，鄭沁蘭看見那和莫七如出一轍的小臉，臉上的神情才柔和了一些。

「你叫小元？」

小元點了點頭。

「這是奶奶。」紀卿忽然覺得莫七就是個大騙子，他總是和她說他的父母都很好相處，可是莫首長不是，眼前這位更不是啊。

「奶奶好。」

「嗯。」鄭沁蘭應了一聲，「進來吧。」

說著就直接往屋里走，小元和紀卿對視一眼，似乎都有些擔憂。

鄭沁蘭進去就直接坐下，「坐吧。」

「嗯。」紀卿坐到鄭沁蘭的對面，鄭沁蘭只是好奇，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能讓自己兒子心動，長得不錯，自己這么盯著她也能不卑不亢的，倒還可以。

「阿七呢？」鄭沁蘭扭頭看向張叔。

「七少在復健呢，需要現在去叫他么？」

「不用了，正好讓我和他們母子說說話。」

「嗯，那我幫你們倒點茶水。」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尷尬，鄭沁蘭喝了口茶，自從知道莫七回京之後，她推掉了好幾所大學的演講專門趕回來，對於這個兒子她虧欠太多，她一直忙於自己的事情，等到她一扭頭的時候，發現莫七早已不需要她這個母親了。

「既然你和阿七已經結婚了，你也不用太拘束，直接叫我媽就行了，我平時在家的時間不多，所以阿七還是需要你好好照顧。」

紀卿只是點了點頭，說實話，她怎么覺得有種像是領導在視察工作的樣子。

鄭沁蘭看了看時間，「陪我出去逛逛吧，好不容易有空回來，給阿七買點東西。」

「好。」

這頭一次見面，紀卿實在不好拒絕，鄭沁蘭雖然人有些嚴肅，可是對紀卿卻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排斥。

不過只是出去短短半個小時，紀卿對莫七的母親也算是有些了解了，身上有種女強人的特性，雖說是出來逛街，可是目的性很強，而且她似乎只鍾情於某一些牌子，所以買東西的過程很短。

紀卿本來以為莫七的母親很難相處，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不過鄭沁蘭似乎在不斷地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阿七這孩子從小就有自己的主見，就說買衣服這件事吧，他永遠都有自己的想法，不過小時候就很臭美，我記得在他三歲的時候，有一次我下班回家，左右找不到人，結果某個臭小子，在穿衣鏡前居然在各種凹造型！」

「咳咳……」紀卿真的很難想象莫七臭美的樣子。

「這混小子小時候臭美的事情可多了，有一次還拿了我的定型噴霧，在家弄頭發，結果把頭發弄成了一個餅餅！」

「對了，小時候召南被人欺負了，這個混小子和擎蒼兩個人把那人弄在廁所里揍了一頓，當時他爸和他二叔去的學校，回來就把那三個臭小子了一頓，這揍的若是個男生就算了，還是個小女生，那家人死活就不讓我們家人，他爸覺得老臉都被丟光了。」

「女生？」莫召南這五大三粗的模樣，小時候居然還會被女生欺負。

「聽說你是召南戰友是吧，其實他小時候也就和普通小孩差不多，而且他發育很慢，到了高二才開始長個兒，不過這事兒那三個臭小子沒少被他爸揍，結果阿七還振振有詞的給他爸說：欺負他可以，欺負召南就不行，要欺負也只能是他欺負！」

鄭沁蘭一邊看著領帶，無奈的搖了搖頭：「不過這事兒之後，那三個臭小子倒是異常團結，結果老師又打電話回家說，他們三個在學校搞小團體。」

紀卿本來以為莫七小時候肯定和現在一樣不可愛，不過現在看來和普通人也沒什么兩樣，會打架，也會搞小團體。

「阿七喜歡素凈的顏色，不像他父親，就喜歡那種深沉的顏色。」

鄭沁蘭有意無意的和紀卿說著莫七以及莫其琛的喜好，紀卿明白，這個婆婆雖然看起來很嚴肅，可是確實不是那種不易相處的人。

「您看這個怎么樣？」紀卿伸手拿起一件米色的襯衫，鄭沁蘭點了點頭。

「喜歡就給阿七買一件，這孩子雖然不說，其實心里面想法很多。」

鄭沁蘭這番話倒是和之前莫其學說得一樣，莫七就是個悶騷的人。

紀卿這邊剛剛將這件衣服打包好，忽然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

「伯母，怎么這么巧，居然逛街都能碰見您？」居然是東方舒歌。

東方舒歌今天一身冰藍色的長裙，裸色高跟鞋，紀卿看見那接近七厘米的高跟，想著這女人也不是來逛街的吧，偶遇？

騙鬼呢！

「弟妹也在啊，還真巧呢！」東方舒歌這一臉和她很熟的樣子，讓紀卿真心消化不了。

「原來是舒歌吧，你也逛街？」鄭沁蘭依舊是不溫不火的。

「是啊，早知道伯母回來就約伯母一起出來了，伯母准備買什么？」

「隨便看看！」

「我也是呢，在家有點悶，這不剛剛回國么，以前的朋友結婚的結婚，生孩子的生孩子，一時間倒是找不到一個可以逛街的人了，伯母這次准備待多久啊，要是有空，我們可以出來逛逛街啊……」

東方舒歌這不動聲色擠在了她和鄭沁蘭中間，紀卿只是刷卡付款，東方舒歌只是瞥了一眼紀卿的卡。

「紀小姐，幫阿七買的么？米色？我記得阿七並不是很喜歡這個顏色啊，不如換一件淺灰色吧，這件比較適合。」

紀卿挑眉，什么時候她幫她老公買衣服輪到別人指手畫腳了。

「是么，可是我記得他很喜歡這個顏色呢！」紀卿撅著嘴巴，露出了苦惱的神色，「每次我送的東西他都喜歡的不行。」

東方舒歌似乎毫不在意，「是么，那是我多事了。」

「沒事，東方小姐也是一片好心，畢竟是我的丈夫，誰能比我更了解他的喜好呢！卡刷了么？」紀卿繼續盯著服務員。

「好了，這是您的衣服，發票在袋子里，有問題可以隨時過來更換。」

東方舒歌放在身側的手瞬間收緊，卻又瞬間放下，她只是笑著挽著鄭沁蘭的胳膊，「伯母，要不我們去樓下的咖啡廳喝杯咖啡吧。」

鄭沁蘭點了點頭，不過目光卻在紀卿和東方舒歌身上面游離了一下。

「卿卿，過來。」

鄭沁蘭伸出另一只手，紀卿頓了一下，其實東方舒歌沒來之前，她和鄭沁蘭之間都是比較客套疏離的。

鄭沁蘭不愧是在大學當老師的，這渾身上下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書卷氣，但也有著一種銳利和精明，和丁慧是完全不一定的類型。

丁慧是典型的小女人，溫婉柔和，而鄭沁蘭卻恰恰相反，很干練，從穿著談吐就看得出來。

紀卿伸出手，鄭沁蘭一把拉住她的手，鄭沁蘭的手很溫暖，雖然不大，可是卻莫名的給了紀卿一絲安慰，她本來以為東方舒歌一出現，鄭沁蘭必定冷落自己。

「你這孩子是不是穿得太少了，手這么冰！」鄭沁蘭扭頭看向紀卿。

紀卿本來在家就穿得很隨意，白色蕾絲連衣裙，還是莫七買的衣服，平時沒有穿過，讓她整個人多了一絲小女人的柔媚。

「可能是商場里的空調開得太足了。」紀卿其實剛剛和鄭沁蘭單獨相處是緊張的。

「給你買件外套？」鄭沁蘭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倒是讓紀卿有些受寵若驚了。

「不用了，我不冷的，這外面熱著呢，出去就不冷了。」

「冷暖交替最容易感冒。」

紀卿點頭稱是，倒是一邊的東方舒歌差點掰斷指甲，「伯母和弟妹的關系真好啊，看得我都嫉妒了。」

「這有什么好嫉妒的，等你結婚了，你的婆婆也會對你很好的！」

也不知道這東方舒歌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到了咖啡廳，直接坐到了鄭沁蘭的邊上，紀卿只能坐到他們對面。

「東方小姐來了啊，請問想喝什么，老規矩么？」

「我是老規矩，給伯母一杯綠茶，要溫的，弟妹，你……」

「白開水就好！」這東方舒歌無論是說話做事，言談舉止，似乎都在昭示著她和這家人很熟，而她紀卿不過就是個外人。

「我只知道你和召南是戰友，你平時在部隊做什么，我看你的手上有繭子。」鄭沁蘭開口詢問。

「我是做電腦的，關於通訊偵查方面的，可能電腦用多了，手上有些繭子。」

「難怪了，我說弟妹這手怎么有繭子呢，不過還是需要好好保養一下，部隊風吹日曬的，弟妹可得好好保養一下。」

紀卿卻抿嘴一笑。「東方小姐電視劇看多了么，我又不是在戶外作業，哪里風吹日曬了！」

「是么！」東方舒歌只是抿嘴一笑，服務員已經送了茶上來。

「對了伯母，前段時間我還聽說伯母您的一個研究……」這東方舒歌對鄭沁蘭很了解，而紀卿卻一竅不通，只能在一邊喝著白開水，還真是一點味道都沒有啊。

「小姐，需要再給您添點水么？」服務員走過去。

紀卿點了點頭，而此刻我們的東方大小姐，一只腳好死不死的伸了出來……

這服務員的眼睛一直盯著紀卿的茶杯，完全沒注意到腳下的狀況，這一個不小心，水灑了出來，不過紀卿反應很快，往後退了退，要不然這水弄到衣服上，可就不好了。

夏天的衣服本就比較輕薄，這要是濕了貼在身上面就尷尬了。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我立刻擦干凈。」服務員嚇了一跳。

「沒關系，就是水而已，桌子我自己收拾就好了，麻煩您把地拖干凈，有人穿著高跟鞋，不小心踩滑了，就不好了。」

紀卿這話意有所指，東方舒歌卻一臉茫然。

「也不小心了，趕緊收拾了吧！」

這忙活了幾分鍾的功夫，鄭沁蘭在一邊愣是沒說話。

只是自顧自的喝茶，似乎對這兩個人明爭暗斗絲毫沒有察覺一般。

「伯母，我這里有兩張歌劇的門票，我聽說您很喜歡這個，所以……」

「舒歌。」鄭沁蘭打斷她的話。

「怎么了伯母。」

「卿卿是我兒媳婦兒！」

東方舒歌臉色瞬間煞白，而紀卿也是一愣，她本來以為鄭沁蘭不知道東方舒歌私底下的小動作，卻不曾想鄭沁蘭忽然開口，而且語氣也沒有之前那般柔和。

「我知道啊。」東方舒歌笑得依舊那么淡然。

「我知道之前你對阿七有想法，但是阿七已經結婚了，你也該放棄了，你的歲數也不小了，長得不錯，學歷也高，家境不俗，總能找到合適的人，不用在阿七身上面浪費時間，更不要隨意挑事兒，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紀卿沒想到鄭沁蘭居然如此不給東方舒歌面子，而東方舒歌放在桌下的手已經被她自己掐的煞白。

「伯母，您在說什么呢，今天就是偶然逛街碰見了您而已，您看，你多想了吧，阿七都結婚了，我自然是祝福他們的啊！」

「這樣最好不過了，卿卿既然已經是我們莫家的人了，我想你也知道我們莫家護短得很，有些小動作就別整了！」

東方舒歌臉色一陣青白，只是悻悻地點了點頭，一副無辜狀，「瞧伯母說的，我是那種人嗎！」

「最好不是！我去一趟洗手間。」鄭沁蘭說著起身離開，只剩下這兩個女人獨處，氣氛很緊張。

似乎就是空氣都凝滯了。

東方舒歌卻一笑，微微眯著眼睛瞅著紀卿。

東方舒歌眼睛是那種典型的丹鳳眼，細長帶著一種精明而又危險的光，這讓紀卿莫名想起了紅樓夢中描寫的王熙鳳，美艷卻又危險。

「你很得意？」東方舒歌語氣冷了下來。

「東方小姐這話是什么意思！」紀卿裝糊塗。

「少給我打哈哈，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想要借著一個孩子往上爬，也不掂量一下自己！」

「是啊，我小門小戶出身，自然比不上東方小姐高貴大方，美艷不可方物，東方小姐喜歡我們家阿七是吧，聽說你們從小就認識，可是阿七愣是沒選擇你，卻選擇了我，或許我沒有你出身好，沒你修養好，沒你學歷高，可是那又如何呢，他就是喜歡我！」

紀卿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賣乖。

「在莫家的乖巧果然是裝出來的！這才是你的真面目！」東方舒歌的指甲掐進了肉里面，這女人是在和自己叫囂么！

紀卿慵懶的靠在沙發上，神情淡漠，可是眸子銳利，迸發出了一抹攝人的光，「我不認為這是裝。」

「在莫家表現得乖巧懂事，現在在我面前原形畢露這不是裝是什么！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阿七不過是現在對你有些好感，等到新鮮勁兒過了，我倒是看看你還能蹦躂多久！」

「在長輩面前溫順乖巧那是因為尊敬他們，就如同我會在在兒子面前扮演一個嚴母，不過面對你這種人，我覺得我要拿出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都得了小三，打得過流氓的新時代女性的標准來要求自己！」

「你……牙尖嘴利！」

在莫家的時候，東方舒歌一直以為紀卿是個好拿捏得軟柿子，畢竟自己在莫家那般挑釁，出來說話的就是莫七和莫擎蒼，這女人倒是一句話也沒說，沒想到今日一見，居然如此牙尖嘴利。

「過獎了。」

「阿七知道你是這種人么！」東方舒歌咬牙切齒地說。

「不好意思，他就是愛死了我這副樣子！」

東方舒歌只是死死盯著紀卿，就好像要將她看透一般。

「你確定要得罪我？」

「我們本來就是對頭，你覬覦我的男人，難不成我還要對你笑臉相迎？你當我傻還是你腦子有坑啊！」

「你……」東方舒歌被她的話一堵，臉色又是一陣青白。

不過好在鄭沁蘭及時回來，她倆也終止了對話，不過鄭沁蘭很快就帶著紀卿離開了，這臨走之後，東方舒歌還不忘繼續刷存在感。

剛剛上了車子，鄭沁蘭就盯著紀卿看了半晌。

「怎么了么？」紀卿被她看得心里有些不自在，難不成剛剛和東方舒歌的對話被她聽見了？

「我算是知道阿七為什么喜歡你了。」就在剛剛服務員打翻茶水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東方舒歌的異常，她來不及阻止，卻又想看看紀卿的反應。

這姑娘在自己面前很乖巧溫順，自己說什么就是什么，幾乎不反駁什么，可是剛剛卻明里暗里的在嘲諷東方舒歌，果然是帶刺的玫瑰。

「伯母說什么呢！」紀卿輕輕咳嗽一聲。

「我說了，你可以叫我媽媽，不要顯得那么生疏，況且你是阿七認定的人，我不會由著別人欺負你的，不過做莫家的媳婦兒，有些東西我必須提點你一下！」鄭沁蘭說話無比嚴肅。

「嗯，媽！您說吧！」紀卿也不矯情了。

鄭沁蘭點了點頭，「你也看得出來舒歌對阿七有意思，說實話，她是我看著長大的，但是我也不是是非不分那種人，她和阿七本就不合適，一直是她自己看不開，我對你雖不了解，但是我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所以無論別人做什么說什么，我都希望你和阿七好好的。」

紀卿沒想到鄭沁蘭會忽然和自己說這么一番話，點了點頭，「媽，我知道了。」

「你明白最好，你倆以後的路還很長，要面對的事很多，不過你們保持初心就好。大家族難免風波！」鄭沁蘭說得有些意味深長。

莫家

莫七復健結束才知道紀卿被母親給帶走了，小元直接抱住莫七的大腿：「爹地，奶奶好嚴肅的，媽咪不會有危險吧！」

「怎么？難不成還能被帶出去殺人滅口？」

「電視劇里面不都是有婆婆給媳婦兒穿小鞋的么！」小元顯然很擔心紀卿。

「放心吧，奶奶人很好的，不會為難你媽咪的。」

「可是人家擔心啊，而且她好像很不喜歡我！」小元撅著嘴巴，難不成自己不可愛了。

莫七摩挲著下巴，「要不待會兒奶奶回來了，你沖過去抱住她，看看她什么反應？」

「她不會一腳把我踢開吧！」小元覺得很有可能。

「試試看嘍！」莫七笑得詭異。

等到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午飯時間了，莫老爺子聽說兒媳婦兒回來了，也忙讓廚房多准備了幾道菜。

「爸，我回來了。」鄭沁蘭對莫老爺子十分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