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既明匆忙的吃了幾口飯，紀曖只是坐在他對面，對於做飯的人來說，有人肯賞臉將飯吃完，就是對她最大的鼓勵。

紀澤衍和鍾叔正好從外面回來，紀澤衍長高了一些，穿著簡單的校服，頭發剪得很短，比以前瘦了一些，但是整個人顯得精神許多。

「姐姐，我回來了！」紀澤衍一進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姐姐，我餓了！」

「洗手吃飯吧！」紀曖沖著紀澤衍一笑。

「陸哥哥？」紀澤衍以前和陸既明也不算是親近，就是見過幾次面。

陸既明只是勉強從嘴角扯起了一抹笑意。

紀澤衍只是睜著大眼睛在兩個人身上面來回徘徊，紀曖無奈，「看什么呢，洗手吃飯啊！」

「你們在談戀愛么！」

紀曖無語，陸既明更是啞然失笑。

紀澤衍抓了抓頭發，「姐，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上回卿卿姐回來還說你，讓你找個男朋友呢。」紀澤衍性格倒是開朗不少。

「你聽她胡扯什么！」紀曖聳了聳肩，直接從紀澤衍肩上拿過書包。

「我不是怕你一個太辛苦了么！」紀澤衍癟癟嘴，沖進廚房洗手。

鍾叔只是在一邊笑著，其實他也希望紀曖盡快找個男朋友，不然的話，他總擔心她和沈穆清又走到一起，尤其是最近他發現沈穆清的車子總是頻繁的在紀家周圍晃悠。

「你別聽他胡扯，上次我姐回來，吃頓飯就叨叨著讓我找男朋友，沒想到他居然還上心了。」紀曖和陸既明解釋。

紀澤衍此刻邁著小腿已經爬上了凳子，「我哪里胡扯了。」

「是可以找個男朋友了。」陸既明接過話茬。

「行了，你趕緊吃飯吧，時間不早了，待會兒我開車送你，這邊也不好打車。」陸既明點了點頭。

紀曖送陸既明上車之後，才松了口氣，也不知道他這次回去，到底會如何，心里面忽然有些擔心。

而陸既明坐上大巴，拿出摔得碎了屏的手機給陸玖打電話，呵呵……

關機！

打到了市政廳的辦公室，即使表明了身份還說需要預約，擺明了就是不想和自己說話。

難怪消息瘋傳，自己這邊愣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若是陸玖讓他身邊的人不許將消息傳出去，他怎么可能直到考察結束回來，一點消息都不知道，那個地方鳥不拉屎的，信號都覆蓋不到，不然的話，他早就得到消息了，只是他沒想到短短兩天，會發生這么大的變故。

陸家人這么瞞著自己，是不是等母親下葬了都不會告知自己呢。

陸玖此刻站在窗邊，手中拿著電話，「喂——爸，既明回去了。」

「嗯。」陸勛騎此刻側躺在自己書房的沙發上面，手中握著一只高腳杯，里面盛了紅酒，他慢慢的晃動液體，看著紅酒不斷地爬上杯壁，又看看的呈現淚珠狀往下滴，「他找你了？」

「找了，我沒見他，我的心里總有點不好的預感。」陸玖抿著嘴唇，神情嚴肅。

「他難不成還能翻了天？」陸勛騎不屑的說。

「這次見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他好像不是以前的他了。」陸玖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反正你小心點吧。」

「有什么不對勁的，反正就是個私生子，他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給他的，若是沒有我，他算個p，他能翻出什么浪，別瞎擔心了，你就好好工作，最好是早點做出點成績，早點回來。」陸勛騎抿了口紅酒，「陸家全靠你了。」

陸玖不再說話，只是掛斷了電話。

看著窗外，他不是傻子，東方舒歌的事他猜得出來，肯定和自己的父親有關，而孫令芬的死，肯定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陸既明不傻，想想就明白了，陸既明在京城無權無勢，卻是翻不起風浪，可是他還是覺得不安。

暮色十分

陸既明已經到達京城，接機的人是莫召南和沈貫中。

車中

「既明，你母親的死我們都很難過，但是你也別太難過，畢竟逝者已逝！」沈貫中伸手拍了拍陸既明的肩膀。

「我媽真的是自殺么？」陸既明此刻卻忽然顯得無比平靜。

「嗯。」沈貫中簡單地講事情和他敘述了一遍，「我帶你去見見她！」

陸既明剛剛下飛機的時候，就和莫七通了電話。

莫七當時正在看文件，沒想到會接到陸既明的電話，陸家的事情，許多他都不是很了解，他並不是很想插手，可是他和陸既明之前算是「盟友」，也無法袖手旁觀。

「七爺，我母親的事情您能和我說一下么？」

「具體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你想知道些什么？」莫七單刀直入。

「東方舒歌到底是怎么死的！」

有些事情，沈家人不懂，警局的人不懂，但是莫七一定知道。

「滾下樓梯，導致骨折大出血，摔死的。」莫七伸手摩挲著手中的筆，似乎若有所思。

「您知道我想知道不是這些。」

「你既然給我打了電話，心里應該很清楚，無論是東方舒歌，還是你母親的死，都不是意外，你的懷疑對象是誰？陸珏？陸勛騎？或者別人？」

「七爺，您的心里應該很清楚。」陸既明不打算和莫七繞圈子，「我只想為我母親報仇。」

「殺了那個人？」莫七不點破那人是誰。

如果陸既明還算聰明的話，就應該知道，若是他不夠聰明，莫七是不會考慮和他合作的，有此是此刻，失去了相依為命的母親，陸既明肯定不夠冷靜，這樣的人很好利用，但是莫七卻不想利用他，除非他足夠冷靜。

「你知道我不可能殺了他，為了他賠上我的一輩子，不值得！」陸既明死死地咬著牙。

他手中只有紀曖當時給他帶上車的一袋葯，只身一人，站在機場的落地窗前，身影單薄落寞。

「既然你心里有數，何必讓我幫你！」

「你曾經和我說過，最有利打擊敵人的方法，並不是殺了她，而是奪走他最在乎的東西，你不也是這樣對付東方舒歌的？若是我自己有能力，也不會找你。」

莫七輕笑，「我怕你不夠冷靜，到時候會後悔？」

以前的合作，陸既明只是想要打擊一下陸珏，畢竟陸珏在陸家一直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然後再想著從內部慢慢瓦解陸家，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要面對的是整個陸家，而不是單純的幾個人。

「我不會後悔的！」

「那也是你家啊？」

「他們何曾和我當做是陸家人！」

「你去看看你母親吧，我再給你點時間考慮一下，想好了給我電話。」

莫七剛剛掛了電話，就發現紀卿正站在門口，「既明？」

「嗯！」莫七拿起了手邊的拐杖，放在腋下，兩只手有些生疏的操作著拐杖，步幅不大，卻很穩。

紀卿走過去，「你的身體還在恢復期，醫生讓你好好休息。」

「我一直都有好好休息！」莫七朝著紀卿走過去，在她面前站定，「忽然發現我們卿卿很矮呢！」

莫七的個子挺高的，紀卿和他相比矮了一個頭，以前莫七就是站起身子，因為雙腿肌肉不斷伸縮很疼，他的腰幾乎都是佝僂著的，此刻腰桿挺得筆直，就這么站在她面前。

「怎么？會走兩步路就了不起了？」紀卿失笑，還嫌棄自己矮？

「不是，這樣的身高挺好的。」

「哪里好了！」紀卿此刻看著莫七，忽然還要微微仰頭，因為他比自己高……

紀卿忽然覺得不舒服，以前都是俯視他的，忽然要仰視他，還真是不太自在。

「被你仰視的感覺很好啊，而且這個身高，我只要微微低頭，就能夠……」

莫七雙手撐著拐杖，低頭，直接吻住紀卿的嘴唇，蜻蜓點水，稍縱即逝，「是不是很方便！」

「流氓！」紀卿無語。

「我還沒有真的開始耍流氓呢！」莫七說著將一個拐杖扔到一邊，伸手將紀卿摟入懷中，「卿卿，你說我們什么時候給小元生個妹妹？」

「胡扯什么啊，等你腿好了再說。」

「你說的！」莫七沖著紀卿笑得古怪。

紀卿伸手扶住莫七，坐到沙發上，「你和既明在說什么？」

「男人之間的事情！」

紀卿朝著他翻了個白眼，「反正無論做什么，你都悠著點！」弄不好扯到沈家，到時候牽扯到沈筠，估計莫召南饒不了他。

莫七伸手將紀卿摟入懷中，「我知道，我做事你還不放心么？」

「你自己的腿都顧不上來，還總操心別人！醫生說了，讓你靜養！」

「好啦，你現在真是越來越啰嗦了！」

紀卿無語，「莫七，你這是在嫌棄我么？」

「哪敢啊，我愛你啊！」紀卿咬了咬嘴唇，不再說話，這人現在反正是什么甜言蜜語都能夠信口拈來了。

醫院太平間

陸既明過去的時候，孫令柔立刻迎了上去，「既明，既明——」孫令柔一看見他，眼淚就忍不住的往下流，她的眼睛已經紅腫，像兩個核桃。

「姨媽！」陸既明靠近太平間的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緩慢，他的雙手放在身側，死死地攥緊。

「既明，你怎么才回來！」孫令柔上去就一把摟住了陸既明，「苦命的孩子！」

陸既明的眼眶微紅，卻硬生生的將眼淚憋了回去，他只是伸手拍了拍孫令柔的後背，「姨媽，我先去看看我媽。」

眾人不說話，只是給他讓了路，陸既明踏進太平間，入目都是慘白的顏色，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燈，白色的床，白色的床單，遮住了孫令芬的身體。

眾人並未跟著進去，只是將空間留給了他們母子。

陸既明的雙腿發軟，他慢慢的挪過去，他的手觸碰到蓋在孫令芬身上的白色床單，手顫抖的異常厲害，卻還是顫顫巍巍的將床單掀開。

黑色長發，飽滿的額頭，死死閉起的雙眼，慘白的嘴唇，孫令芬的臉就像是被人抹了一層白面，白得有些嚇人，陸既明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面，「媽，不是說好了等我回去么，為什么要丟下我，你不是說過不會丟下我的么，為什么騙我，為什么——」

陸既明壓抑了很久的情緒終於爆發，聲嘶力竭的大吼，惹得外面的人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孫令柔直接趴在沈貫中懷中，痛哭失聲。

「媽，我們不是說好了，我們兩個人不會分開的么，為什么你還要丟下我，你明知道若不是你，我根本不會堅持到現在，我們不是說好了么，以後我們會搬出去，搬出陸家……」

「你為什么要丟下我，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除了你，我真的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你還記得小時候我被人欺負了，你還總是為我出頭么，他們說我是有爹生沒爹養的野孩子，你就告訴我，有你就夠了，可是你為什么忽然離開我。」

陸既明握住了孫令芬冰涼的手，「媽，為什么不等等我，為什么不給我電話，你兒子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私生子了，我已經能夠保護你了，媽，其實我這次回來本來還想告訴你，我覺有個女孩挺不錯的，你總是想著我能娶上京城哪家的閨秀，其實我並不喜歡這些，我覺得她挺好的，你若是再等等我，也許……」

陸既明絮絮叨叨的說著，而說話的內容，更是毫無邏輯可言。

而此刻外面忽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孫令柔一看到來的人，直接沖過去，沖著他就是一巴掌。

陸卓鋒只是伸手擦了擦嘴角，孫令柔這一巴掌很狠，陸卓鋒覺得自己牙齦都松動了，他只是冷笑一聲。

更加刺激到了孫令柔，她反手又是一巴掌，「你怎么不去死，為什么死的人是我妹妹，都是你，若不是你，她和既明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你還有臉來，你給我滾，滾出去！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個男人，不配！」

陸卓鋒不說話，只是被人當眾打了，他的心里自然不舒服。

「為什么世上面會有你這種人，無恥，人渣，人渣！」孫令柔說著就要撲過去，沈貫中從伸手抱住她。

「松開我，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他，混蛋，你賠我妹妹，賠我妹妹！」

陸既明聽著動靜，從太平間走了出來。

看到陸卓鋒，兩個人似乎都愣住了。

陸卓鋒和陸既明長得有六分相似，看得出來年輕時候也是一個美男子，只是現在多了一絲沉穩，穿著西裝，渾身上下帶著一股難以難說的威嚴。

他後面還跟著一個秘書，和兩個隨行人員，讓他整個人無形中多了幾分氣場。

「既明。」陸卓鋒的語氣生冷，對於陸既明顯然並沒有多少感情。

「你來做什么！」陸既明眼神帶著防備，其實陸卓鋒並不想將自己和陸既明的關系鬧僵，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做一個父親，所以對於如何處理兩人的關系，他無從下手。

「來看看你母親！」

「呵——」陸既明輕笑。「來我看的母親，需要這么大排場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來視察工作的！」

他的語氣輕蔑，帶著揶揄和嘲諷。

他的聲音在空盪的走廊顯得分外鬼祟，他接著開口。

「你母親？她不僅是我母親，也是你的妻子，是為你生兒育女的人？話說我能問一下陸局長，您每天這么公務繁忙，能抽出時間過來真的是很不容易，若是沒事的話，就請回吧！」

「既明！」陸卓鋒的臉已經開始紅腫，說話都疼。「你母親已經走了，我想我們的關系或許可以……」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陸既明朝著陸卓鋒走過去，「我告訴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感情的事情，其實真的……」陸卓鋒眼中滑過一絲落寞。

「別和我提感情，我特么的就知道，是你把我母親變成這個樣子的，如果不是你，我們母子怎么可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全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現在來和我談感情，那我問你，你特么的有感情么！」

「你現在來和我談感情，你想說你不愛我母親是吧，那你告訴你，當年你是怎么哄騙上床的，居然還讓她苦等你十幾年，你倒是說啊，沒感情，多么輕巧的三個字，你特么的還真敢說出來！」

陸既明越說越激動，直接上去，扯住了陸卓鋒的衣領，「局長……」他身後的人立刻要上前。

莫召南站在一邊，「這是人家父子的事，你們瞎摻和什么。」幾個人見陸卓鋒也不說話，只能退到了一邊。

「請問局長大人，您還記得我母親叫什么么？」

陸卓鋒看著陸既明，他的個子比他高些，所以他的眼睛必須微微抬起來，「既明，這些年我知道你們母子受委屈了。」

「別和我提這個，只會讓我惡心，我母親在世的時候，你怎么不說，現在來和我說有什么用，我告訴你晚了！」

「你是陸家的人，這一點不可能改變！」

「呵——陸家的人？」陸既明冷笑，「你除了提供了一個精子之外，你還做了什么，你根本就不配讓我稱呼你為父親，以前叫你一聲爸，不過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其實你知不知道，每次見你，我都覺得惡心，惡心得想吐！」

「你……」陸卓鋒沒想到陸既明對他的恨意這么大。

「我會好好處理你母親的後事的，算是彌補她了！」

陸既明冷笑，「彌補？」

「我知道這輩子是我對不起她，只能來生！」

「那你怎么不去死，你既然知道對不起她，你為什么不下去補償她！」

「陸既明！」陸卓鋒身邊的秘書看不下去了，「你父親也是有難處的！」

「呵呵，難處，所有人都有難處，所以我和我母親就活該被人拋棄這么多年，忍受著不堪入耳的罵名么？是啊，陸局長，您是貴人，有難處，所以需要犧牲我母親，放心，我母親自然有我為她送終，不像你……」

陸既明眸子凌厲，那眼神充滿了紅血絲，似乎恨不得將陸卓鋒碎屍萬段一般。

「等您老了，恐怕連一個送終的人都沒有！」

「既明！」陸卓鋒聲音提高，「我能過來已經很給面子了。」

莫召南握著拳頭的手頭咯咯作響，特么的，這說的是人話么，那里面的女人好歹也是他的妻子，居然這么冷血。

「哦，對了，你說好好處理我母親的後事對吧，那你准備把她葬在哪里？我記得那個女人死的時候，你們是約好要合葬的，那我母親了，葬在她身邊？」

「她不能葬入陸家祖墳！」

「砰——」這一拳不是陸既明出手的，而是莫召南。

「特么的，老子都聽不下去了，你們陸家真是讓我惡心！」

「莫少爺，這是我們陸家的事！」陸卓鋒整個人趴在地上面，他的秘書將他扶起來，他覺得臉部神經拉扯著頭部，整個人的頭都暈乎乎的。

他今天算是來錯時間了，還沒說幾句話就被三個人揍了，真是晦氣。

「老子今天還就要多管閑事了！」

陸既明只是走到了陸卓鋒面前，「放心吧陸局長，我和我母親馬上就會離開陸家？你就抱著你妻子的照片過一輩子吧！」

陸既明說著就扭頭往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