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得李長安眼冒金星、七竅涌血,震得地動山搖、碎石亂滾。
而也在此時。
一道血水自道口涌入,霎時間,席卷整個佛堂。
李長安半點准備也無,就被卷入血波之中。一時間,腦子里只有兩個念頭。
一是——黃太湖來了?
二是——老子不會游泳!
可他沒法拒絕,也沒法反駁,反倒是灌了幾口污濁血水,最後也只能拽著扯下來的頭顱不放。
終於,他被人提著後衣領,拽出血水。
七暈八素、迷迷糊糊間,聽得有人說道:
「洞要塌了。」
「快走!」
「道長的劍……」
接著,疲憊與傷痛一並襲來,他終於眼前一黑,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
數個時辰之後。
山下安置點。
李長安忽的從混沌中驚醒,他左手用不上力,只用右手在周圍胡亂扒拉,終於在身側抓住了自己的配劍,抱在懷中,心中這才稍稍安定。
也在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坐在一卷草席上,周遭是一張張同樣鋪在地上的草席,上頭躺滿了白布包扎的傷號。
而反觀自身,亦是如此。
左手吊在肩膀,道袍已被解下,身上裹滿了白色布帶,上頭淺金色的紋路泛著微光,這東西曾經見燕行烈用過,對外傷頗有奇效。
「道長!道長醒了!」
不曉得哪個喊了幾聲,便聽得一陣亂糟糟的腳步,溪石道人透著關切的臉便塞進眼簾。
「玄霄道友,傷勢感覺如何?」
這么一句話入耳,他腦子里立時打了個激靈。
化魔窟、屍佛、異變、白蓮聖女……先前的一切,李長安全都想起來了。當然,還有那幾口血水。
道士臉色一變,翻身就干嘔起來。
旁邊溪石道人趕忙說道:「道友莫急,早就吐出來了。」
聞言,李長安心底的惡心感覺才稍稍緩解,他擦了把嘴角嘔出的酸水,卻發現自個兒手心里沾著許多斷發。
「先前道友你雖然陷入昏迷,但手里卻一直拽著那顆頭顱不撒手,那黃太湖就割斷頭發,取走了頭顱,只剩一團斷發在你手中。」
李長安聞言點點頭,他依稀記得是有這么一茬,而後又開口問道:
「那屍佛……」
話到半截,卻是黯然打住。
有什么好問的呢?
自己失敗了呀。
所有的犧牲都白費了。
屍佛明日就將出世,郁州即將變成人間魔國,數萬百姓都將流離失所。
溪石道人也是神色慘淡,忽的,狠狠一拍大腿,恨恨道:
「都怪我等無能!信誓旦旦能護住三百人,進了那魔窟,最後卻只能讓道友你獨自面對屍佛。」
李長安卻搖搖頭說道:「如此說來,豈不是我本事不濟,責任更多些。」
「我不是這個意思!」
溪石大吃一驚,連連擺手。
「我是說……」
李長安笑著打斷他。
「玩笑話罷了。我曉得道友之意,只是到了這般田地,是誰的責任還重要么?」
溪石沉默片刻,長嘆一聲,仍舊有些不甘心。
「若是羅師叔祖在此。」
旁邊一個道人接口道:「要是玉卿師叔祖在,哪里容得下這妖魔張狂!」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羅……玉卿?」
溪石聞言,怪道:「道友認得我師叔祖?」
李長安也不隱瞞,便將在莒州城所見一一道來,更把那老騙子的相貌、神態、語言、動作略為敘說,笑道:
「我原想那老騙子只是胡謅了個名號,沒成想還是打著令師叔祖的名頭招搖撞騙。」
道士搖了搖頭沒有多想,卻沒見著溪石表情有些訕訕。
「我那師叔祖聲名不張,世人多不曉得。」
「那興許只是巧合。」
道士仍舊不以為意。
「世人同名同姓的為數眾多。別的不說,就是龍圖道友,我前幾日不曉得聽那個說過,這化魔窟先前關了個弒師的惡徒,也是個道士,也叫龍圖,好巧不是?」
李長安說得輕描淡寫,但溪石的回話卻有些支支吾吾。
「我那師叔祖慣愛游戲風塵。」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聽得道士一愣。
他眨巴眨巴眼睛,把先前的對話在腦子里顛來倒去幾番,終於咂摸出了點味道。
可他還有些不敢相信,頗為遲疑地說道:
「那老道士看來沒什么真本事,也就會點障眼法。」
溪石表情愈加尷尬,幾乎要掩面而逃。
「我師叔祖專擅科儀,對術法一道卻是……不太精通的。」
李長安:「……」
…………
片刻之後。
議事廳中。
「楊僉事你看這事辦的,白白折損了許多人手,還不是徒勞無功。」
楊之極楊大人一邊飲著熱茶,一邊搖頭晃腦。
旁邊,龍圖道人只是沉默不言。
他又說道:
「我看此地呀也不宜久留了,趁那屍佛沒出山,我們趕緊撤去郁州城里,好歹也有道城牆護著。」
此時。
門外忽的傳來:
「不能撤!不能撤!」
卻是溪石道人忙忙慌慌闖了進來。
「玄霄道友……道友說再給他一夜的時間,他找到對付那屍佛的法子了!」
龍圖豁然起身。
「玄霄道友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