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也許是餓極了。像人做菜,下鍋前偷吃了吧。」
道士實在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想來也不重要。
「總而言之。」
「如果真有另外一只俎鬼,它帶著周家父子等人離開,按照它的習性,它會怎么做呢?」
薄子瑜眸光一亮。
「它先會找一處污泥池作為巢穴,將周淮等人的屍體埋進去。」
「沒錯。」
道士越是梳理,越是覺得事態漸漸明朗。
「它會先找一處巢穴。可能是像周家一樣,尋找某個足夠大的庭院,制造污泥池,但鑒於它手中有足夠的食物,而且這么做既麻煩,動靜又頗大,所以可能性偏小。最大的可能,是它會找一處現成的、占地面積大的、有大量污泥淤積的地方。」
「只要我們找出附和的地點,再檢查周圍的水道,只要有混雜妖氣的泥跡出現,那我們就抓住了這妖怪的尾巴!」
「薄居士。」李長安笑道,「貧道人生地不熟,接下來就得靠你了。」
薄子瑜早已興奮得難以自制。
折了條樹枝,就在地上劃弄起來。
他先是畫了個瀟水城的簡易輪廓。
「城北長康坊有一處泥潭占地頗廣;城南有一家廢棄宅邸,庭院積水日久已成泥濘;酒神廟左近有條水道,常年堵塞……」
他每數出一個地方,就在簡易地圖上畫一個圈。
沒多久。
已然圈出十來處,大致區分來,南北各半。
薄子瑜沉吟一陣,抬頭說道:「李道長,咱們兵分兩路……」
道士趕緊叫他打住。
兵分兩路?嫌自個兒死得不夠快?
「貧道不熟悉城中地方,還得勞煩居士引路,這般……」
道士突然扯起嗓門喊了一句。
「咱們先去城北。」
薄子瑜冷不丁被震得耳朵發懵,卻沒瞧見,在身後某處暗巷,一席紅影飄然南去。
…………
卯時
天光破曉。
瀟水漸漸醒來。
街頭巷尾也慢慢有了人的聲氣。
空落落的魚鱗似的屋脊上,除卻璀璨的霞光、藤蘿帶著露水的氤氳淺紫、來去嬉戲的雀鳥,又增加了許多裊裊炊煙。
一切都有著精神奕奕的樣子。
可在城北某處朝食鋪子里。
李長安與薄子瑜相對無言,滿身疲敝。兩碗湯面就擱在桌上,誰也沒動上一口。
泥塘沒有,荒宅沒有,水道也沒有。
兩人查遍了城北每一處可能的地方,直到天光透亮,也沒尋到妖怪的蹤跡。
「咱們現在就動身往城南?」
薄子瑜瞪著兩眼血絲提議。
道士正要點頭,耳後卻傳來一句輕微到只有他能聽見的話。
「城南亦無。」
李長安隱蔽地看過去,見著一個樵夫模樣的漢子,打身後走過,在臨桌坐下,向店家要了一碗米湯。
漢子警惕得很,立刻察覺了道士的窺探,什么也沒說,只是嘴唇無聲開闔。
「是我。」
歹!
是虞眉!
丫是男的!
不對。
道士立刻反應過來。
應該是障眼法。
李長安不由抹了把冷汗,對面的薄子瑜瞧見他神色,怪道:「道長可是發現了什么?」
「沒。」
他擺了擺手。
「不需去城南。城南也沒有。」
薄子瑜還要再問,可李長安折騰了一宿,也懶得在編什么謊話,直接敷衍了一句。
「山人自有妙法。」
年輕捕快被噎得沒話說,嘆了一口氣,皺著眉頭沉默無語。
這時候。
街上一股惡臭飄進鋪子,原是個收夜香的挑著擔子打旁邊過去。
道士身上「沖龍玉」效力未盡,趕緊捂住了鼻子。
但薄子瑜卻好似發了魔楞一樣,呆呆盯著糞桶不放。就在道士正尋思,是不是給他來張「受驚符」時,他卻突兀開口。
「俎鬼一定要住在泥池里么?」
道士不解。
「居士何意?」
「收夜香雖是穢臭賤業,但實則獲利頗豐,一貫為城中一羅姓人家所把持。他們會向城里的人家索錢掏糞,再將糞肥賣給左近的農戶。」
薄子瑜目光炯炯。
「為積糞便利,羅家在城內建有一處大糞池!」
嘶~
李長安抽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