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軟飯(1 / 2)

地煞七十二變 祭酒 2637 字 2020-07-14

日頭高照。

天光正好。

小阿梅虛起眼睛,瞅著大隗樹枝葉間漏下的點點陽光。

「多好的天兒啊。」

她忽的拋下手里綉成鴨子的鴛鴦,從院子邊角的藤蘿叢里扒拉出一支木劍,再胡亂抓了個糕點塞進嘴里,便貓著腰悄悄地溜出門去。

大門半掩著。

她側著身子,像一只水做的貓兒,無聲無息擠出門縫。

可剛探頭,一坨人影就結結實實堵在了跟前。

嚇!

她「嗖」一下又縮了回去,帶得門扉嘎吱兩聲。

好半響。

才探出個小腦袋,瞧見門外的,原來是個短發的道人。

「原來是李道長。」

小丫頭抱怨著,熟門熟路從門縫里鑽了出來。

「好端端的天兒,怎么堵在門口嚇唬人。」

「原來是小阿梅。」李長安眉眼帶笑,「好端端的天兒,又要溜出去偷玩兒么?」

「噓!小聲些。」

小丫頭急忙扭頭朝門里瞧了瞧,瞧見沒有動靜,才小小的松了口氣,又好奇地打量起道士。

「道長怎么突然回來了?」

李長安這段時間為了方便,一直借宿在水月觀。

「莫不是為了……」

小丫頭指著對面。

街市那頭,往日里豪客滿門、紙醉金迷的狸兒樓,如今卻是大門緊閉,門前空落落的,頗有蕭條之感。

「你也曉得?」

「當然!昨夜里誰沒聽著動靜?」小姑娘叉著腰,「三更里突然鬧騰起來,今兒早更是沒開張。街坊們都傳開了,說是樓里的狐狸精和男人打架,沒打贏,便露出原形,把人給吃咯!」

小姑娘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但顯然沒弄清楚此「打架」非彼「打架」,反是又巴巴湊上來,眼珠子溜溜轉,帶著一分的緊張、兩分的好奇與七分的躍躍欲試。

「你說說,這城里真的有妖怪么?」

「當然有。」

旁邊突兀插進個聲音,卻是薄子瑜挎著腰刀,大搖大擺走了近來。

「專吃尿床的小女娃哩。」

「呸!」小姑娘鼻子一皺,「你才尿床。」

話聲剛落,門里頭。

「阿梅?」

「這死妮子,又跑出去瘋了?」

聽得小家伙脖子一縮,顧不得和捕快拌嘴,趕緊撒丫子就跑遠了。

李長安看得好笑,回頭瞅著捕快。

「你咋來了?」

這廝說今兒休沐,正好去探望還在養傷的邢捕頭。

「被攆出來了唄。」

「怎么說?」

「我那舅母說了,如今城內妖疫肆虐,男兒當思忠心體國,要我盡心做事,不要拖了道長您的後腿,切莫敗了衙門的臉面。門兒都沒進著,就把我給擋了回來。」

他像個被家長打了屁(和諧)股的熊孩子,一臉的委屈與憤憤不平。

「道長你說說,我這幾日來何曾有半分懈怠?便是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呀……」

這廝一張嘴就似大河絕了堤,滔滔不絕。道士又不愛聽別人的家長里短,只敷衍著點頭,好在薄子瑜嘟嚷了一陣,就問起了正事。

「這番又是個什么狀況?」

「今兒上午,有人到觀里燒香,說是家里鬧了妖怪。」

「那人呢?」

道士努了努嘴。

薄子瑜順勢瞧去,見著狸兒樓邊角不起眼的地方,開了扇小門,一個綠襦裙的小丫鬟探出了半個身子,沖兩人直招手。

…………

「何必這般鬼祟?」

兩人才進門,丫鬟就迅速把房門關了個嚴實,領著兩人在黑洞洞的廊道里一通亂撞。

薄子瑜一時不慎,就撞了腳丫子,眼下正顛著腳直抱怨。

可那小丫鬟也不是個好相與。

「啥叫鬼祟?」一點也不客氣,「城里誰不曉得?您兩位爺到哪兒,哪兒就出妖怪。要是被旁人瞧見了,咱們樓里還怎么做生意?」

「還做什么生意?」薄子瑜「嘿嘿」直笑,「不若演個狐狸精打架。」

小丫鬟直翻白眼。

「什么狐狸精?什么打架?胡言亂語。這位差爺是妖怪撞多了,中邪了吧!道長,你可得給他治治。」

「放心。」道士施施然,「他這病不咬人。」

小丫鬟掩嘴嬌笑。

而前頭廊道走盡,終於見著了天光。

迎面是一處寬敞的庭院。

里頭植滿了花樹,黃、綠、黑、白、紅、藍雜陳輝映,卻獨獨少一昧瀟水最常見的紫色。院子正中央,有一口引入活水的大池塘,隱隱見得鯉魚游動,攪亂水波,掀起淡淡的酒香。

小丫鬟提著襦裙,快步踩過花(和諧)徑,催促著:

「快些!快些!」

「娘子在樓上等著哩。」

……

兩人隨著丫鬟上了閣樓。

樓上寬敞,擺設雅致,第一眼卻沒見著那位三娘子,只有滿地的貓兒亂走。

或坐或卧或嬉戲打鬧,脖頸上的鈴鐺清脆作響,交織在一起煞是好聽。

其中,一只圓滾滾的胖橘最是可愛。

薄子瑜見獵心喜,伸出了咸豬手,那貓兒卻輕巧一躲,躍到了李長安的鞋面上,用尾巴纏他的褲腳。

道士嗅了嗅。

這貓兒沒有一般散養貓咪的臭味,反而透著一股子香氣,想來是常年接觸某種名貴香料沾染上的吧。

李長安把胖橘抱在懷里,從耳朵尖兒一路魯到尾巴尖兒。

撫得貓兒呼嚕嚕翻開了肚皮。

閣樓一道簾子後響起聲輕笑。

「原來李道長也是愛貓之人。」

簾幕拉開。

後頭一張軟塌,三娘子便半卧在榻上,身子上蓋著一條薄被。她那銀月盤一樣的臉上不著粉黛,少了一分的風情,可眉攏愁雲、面帶病容,又添了三分的嬌弱。

「道長、班頭見諒。」

「小女子身子染恙,不能親自登門拜訪,反倒勞煩兩位上門,實在慚愧得很。」

說著,在小丫鬟的攙扶下,緩緩起身,被子也慢慢從身上滑落。此時此刻,她是身子也柔,眸光也柔,難免使人想起那句「侍兒扶起嬌無力」來。

可惜。

對面倆男的,一個性如烈火,一個心如鏡石。

誰都不解風情,薄子瑜更是大咧咧單刀直入。

「閑話無需多說。」

「娘子只需告訴我倆,你那丫鬟說這樓里鬧妖怪,是怎么個意思?」

這態度實在有些唐突佳人,三娘子還沒什么表示,旁邊的小丫鬟倒是先炸了毛。好在三娘子拍了拍她的小手,她便如道士懷里被魯翻了肚皮的貓咪,收起了尖牙利嘴。

當然,也沒忘記狠狠瞪薄子瑜一眼。

可薄班頭全沒瞧見,只一個勁兒地催促,三娘子並不氣惱,娓娓道來:

「城內流言洶涌,說有許多妖怪化身為人,潛藏在城內各處,伺機食人。我原本也不如何相信,這清平世道,哪兒來的許多妖物?」

「但一來,小女子在酒神祭上見識過道長的本事;二來么,我等經商之人,總有些未雨綢繆的心思。所以,就在衙門買了些辟妖丸(馮翀制作的解葯),在夜里休息後,暗中散給樓中眾人,誰想……」

三娘子眼中透出驚恐之色,忍不住拍了拍胸膛,顫巍巍勾起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