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夢兆六(1 / 2)

地煞七十二變 祭酒 1647 字 2020-07-14

這不該是人的臉。

左邊那一張是孩子的。又長又深的橫紋自額頂一層層鋪下來,把眼睛遮掩得只剩兩點兒幽光。往下,是奇峰突起的巨大鼻頭。再往下,便唯有一對支出唇外的大門牙和幾乎沒有的下巴。

像一只幼鼠。

右邊那一張是母親的。她的面部覆著淺淺一層短毛,臉蛋兒圓,眼睛更圓。一對豎眸嵌在眼珠子里,在燈火下,映著幽綠的慘光。

似一只老貓。

貓母鼠子?

李長安已然按劍在手,隔著燈火,冷眼對視。

他從母子倆的眸子瞧見了蓄勢待發的自己,想來母子倆也從他的眼睛里看見了彼此。

於是……

「吱。」

鼠子首先作聲。

李長安神色一凜,劍才出鞘半寸,卻訝異發現,對方沒撲向他,反倒往地上一滾,見得一條光禿禿的又細又長的肉尾巴從褲子里甩出來,在空氣中打了個響,人已化作團模糊的影子,貼著地面,猛地躥了出去。

「喵嗷!」

耳後凄厲的貓叫直讓人汗毛倒豎。

李長安連忙回轉目光,桌邊卻空無一人,只一套衣衫遺留在地。

哪兒去了?

他連忙再看。

卻見在燈照的邊沿里,一副豐潤而白皙的身子蹲伏著,脊背微微彎曲,勾勒出一條柔和的曲線。

她的一只手貼在唇邊,舌頭慵懶地腆舐著,另一只手,卻死死壓住了一截尾巴尖。

鼠子的尾巴尖。

「吱吱吱!」

鼠子怪叫著四腳亂蹬,拼命掙扎,可那看來柔弱的手臂卻紋絲不動。他掙脫不開,急切之下,用大門牙回身撕咬。

啪!

卻被一巴掌拍在頭上,暈乎乎栽倒在地。

貓母慢條斯理腆了腆手背。

突然俯身。

刺啦。

血液噴濺,腥臭蔓延。

竟是咬掉了自己孩子的一條手臂。

而後毫不在意地隨口甩到一邊,拿手背拭去嘴角的殘血,均勻地塗抹在臉上。

鼠子痛極之下,又是一陣死命掙扎,這次倒是掙脫開身子,卻沒跑出兩步,母親輕巧一躍,鬼魅一般攔擋在了前路。

啪!

又是一巴掌把他拍了回去。

貓母不著急乘勝追擊,只是用四肢著地慢悠悠踱步,饒有興致等著鼠子換個方向亡命狂奔,然後再度攔擋上去,拍打回來……

如此極盡戲弄七八次。

鼠子終於沒了逃跑的力氣,雙目無神仰躺在地,口鼻與斷臂處滲出的血液匯成一灘小小的血泊。

貓母扒拉了幾下孩子的身子,卻換不來一絲反應,旋即發出聲不滿的貓叫,給他翻了個身,摁住脊背,張開血口,沖著後頸便啃咬下去。

噗。

李長安覆滅的燈火。

屋內重歸黑暗,也重歸寂靜。仿佛方才的貓鼠戲只是燈火造就的幻覺,隨著燈火的熄滅一並消失,直到……

黑暗中亮起兩對幽光。

猩紅的,是鼠子的眼睛。慘綠的,是貓母的雙眸。

它們不再望向彼此,而是直勾勾地盯著李長安。

呵。

原來點燈又滅燈後,便是這樣的劇情發展。

李長安滿足了自己作死的好奇心,拔劍出鞘。

砰!

這自然不是劍出鞘的聲音,而是房門突然被撞開。

月光涌入暗室,屋內霎時大明,晃得正欲撲殺的母子倆稍稍一楞,一個人影已然趁機閃入,扣住李長安的肩膀。

「走!」

帶著道士拔地而起,沖開瓦頂,踏月而去。

…………

「讓你不要點燈,你偏生不聽。」

「這到了夜里,人人都有可能變成妖怪出來作祟。只是有些人容易,有些人難一些,差一個契機而已。舒大娘家里算是好的,只消不讓母子倆在夜里瞧清對方面孔就是。可你這道士卻偏生不聽勸。這下好了,上哪兒給你再找戶庇身的人家?」

月夜下。

李長安緊緊綴著少女,彷如腳底生出風翼,在牆頭、屋脊、樹梢間一路飛馳。

這位自稱「女俠」的少女雖然嘴上抱怨得凶,但忘得也很快,已然開始為道士物色新的人家。

「周秀才家不行,她家那口子雖不吃人,但也纏人得緊。」

腳下是個雅致的小院,遠看白蒙蒙一片,仿佛新雪初覆,但離得近了,才發現全是厚厚的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