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無題(1 / 2)

地煞七十二變 祭酒 2655 字 2020-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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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散的發絲被血汗粘粘遮掩了視線。

馮翀卻不敢稍稍抽出手拂開。

他雙手結印,竭力催動法力,試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法術。

「太陽真火,鑄汝真形。」

急促的詠咒中,他身前一團熊熊的火焰里,一只金色的鳳鳥翎羽漸豐。

然而。

「助吾習化,威攝萬兵,急……」

忽的。

一柄寒光凌冽的劍刃鬼魅般遞出,直取脖頸而來。

正卡在火法將成未成,自己又無力施展其他手段的時機。

不得已。

解開法印,雙掌一合。

眼看就能振翅而出的火鳳啼出一聲哀鳴。

轟然爆開。

洶涌火浪逼退了要命的劍刃,也將馮翀自個兒狠狠拋飛出去,砸進了街尾小巷巷口。

顧不得反噬讓胸口劇痛、喉嚨發甜。

他手腳並用爬起來,一頭就扎進了漆黑狹巷。

又是這樣。

又是這樣!

從雙方交手的一剎那,他就幾乎被逼到絕境。

原因無他。

這鬼面人仿佛有一種未卜先知的本領,能一眼看穿他所有的伎倆,洞悉他所有的動作,並每每能在法術完成之前,遞來致命的一劍。

讓他一身的道法修為,都幾乎成了無用之物,反倒因法術被強行打斷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要不是還有些保命的手段,自個兒早就成了劍下亡魂。

咬牙切齒之際。

眼角的余光里驚惶瞥見,一道寒光席卷而至。

馮翀奮力扭身躲避,可以他稀松的身手哪里躲得開這道迅捷的劍光,劍鋒毫無疑問落在身上,斬碎滿身青光。

「最後一道護身符了。」

馮翀腦中才升起這個念頭,腰眼上便重重挨了一擊。

整個人打著旋兒拋飛出去,「嘭」一下砸在牆根之下。

顧不得喊痛。

抬手就甩出了數張符籙。

然而,黃符落處,卻空空如也,不見半個人影。

對。

就是如此。

對方彷如自己肚皮里的蛔蟲,自個兒每一步動作,都在鬼面人的預料之中。

反擊?

有哪里做得到呢?

馮翀突然有種預感。

也許今夜難以幸了。

只不過……他咬了咬牙,掐訣一引。

「疾!」

符籙盡數引燃,匯成巨大火團,塞滿整個窄巷。

他翻身奮力逃跑。

……

瀟水人多地狹,房舍擁擠。

各路寬窄巷子連在一起,仿若迷宮。

這一帶地形,馮翀還算熟悉,勉強能憑著曲折的巷道和一些小手段躲開鬼面人越來越凌厲的劍鋒。

然而,一味逃跑終有盡時。

他又一次躲開致命一劍,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並鑽進一條巷子時。

前方等待他的,是一道高聳的牆垣。

死胡同?

完了。

他慘然一笑,倉惶回首。

月光皎皎,巷道幽深。

鬼面人從牆頭一躍而下,彷如蒼鷹撲擊。

劍光連著月光。

熠熠生輝。

燦得刺眼,冷得鑽心。

快得只一眨眼。

噗呲。

胸膛一涼,熱血順著冰冷的鋼鐵流淌。

馮翀的身軀驀然一滯,頭顱無力垂下,左手無力在空中扒拉了幾下。

他的臉埋在陰影里,嘴唇嚅囁著。

聲音很小,但足夠清晰。

他說的是:

「抓到你了!」

隨著話聲。

那凝在劍尖的鮮血隨之滴落。

卻仿若一顆火星投入薪柴。

頓見地上浮起燦漫微光。

鬼面人低頭瞧去。

在倆人腳下,有七個呈北斗排列的血腳印上金焰纏繞。

鬼面人立刻就要抽身遠遁,可馮翀方才看似無力虛抓的左手,此時卻死死拽住了他。

道人抬起臉,狼狽的臉上露出決絕的笑意。

還在涌血的口中,終於能完整說出:

「急急如律令。」

這是他最後的道法。

魁斗腳印上的光焰驟然擴散,連綴成一道金光璀璨的符籙。

隨即。

熊熊的金色火焰沖天而起。

……

馮翀沒有再去看那個在光焰里掙扎慘叫的敵人。

他踉蹌了幾步,想要站穩身子。

可這一刻。

所有意志與氣力都隨著胸口的創傷飛速流逝。

他終究跌落下去,仰躺在堅硬而冰冷的青石板上。

漸漸渙散的目光對著被夾在巷子高牆間的月亮。

不知怎么的。

腦子里閃過的,是夢中他作為琉璃獅子,在大火中大啖活人的片段。

他盡最後的努力將這點雜思驅逐出腦海。

回想起在山中清修時,那些已遺忘了細節的點點滴滴,記起面目模糊的師尊反復的叮嚀。

「除魔衛道……」

他呢喃著。

朗朗月光在眼前一點點晦暗下去。

…………

沖天的光焰理所當然的引起了一些騷動。

但瀟水的人們實在是聽話得很。

宵禁之下。

非但沒有人出來查看,反而連那點兒騷動也很快平息下去。

不多時。

一隊巡邏的衙役趕赴了現場。

可留給他們或說它們的,只有滿地的狼藉,以及一具燒焦的屍體。

被晚風一吹。

便化作火灰四散了。

衙役們盤桓了一陣,竊竊私語了幾句,終究退去。

又過了一陣。

不遠處的巷口某個拐角。

空中光影扭曲了一陣,最終憑空浮現出兩個身影。

兩人都帶著青銅制成的鬼面,一者狂笑,一者暴怒,倒也相映成趣。

無需多說,自然是虞眉和李長安。

「琉璃獅最後的那道法術……」

虞眉鄭重望著李長安。

道士現在的狀況雖然沒有在馮翀死前表現出的那么凄慘,但一頭假發也被火焰燎了個精光,衣服只剩些許焦黑的布條,身上更遍布灼傷。

「你本可以躲開。」

李長安取下面具說道:

「馮道友予我說過,那道法術喚作『金焰咒』,是從金光咒衍化而來,威力雖巨大,但只傷妖邪,是他最後的臨敵手段……」

道士的目光一直望著馮翀死去的地方,嘴唇張闔了許久,終究沒有多說,只是扭頭沖虞眉道了聲:

「謝謝。」

即是謝她幫自己掩藏行跡,也是謝她沒有插手。

虞眉轉過了臉去。

「沒有下一次。」

「我省得。」

李長安勉強笑了笑,卻又疑惑問道:

「太歲妖呢?」

「水月觀。」

…………

翌日。

金烏初開混茫。

城郊矮山上。

水月觀幽林掩映,沐浴霞光。

山門前,早早有信眾絡繹來訪,進門都不急著到前殿燒香,而是在道童的指引下去了後院。

因著近來瀟水不太平,既有妖女夜間逞凶,又有種種詭異作祟,縣老爺便請了青萍真人在酒神祭之前,辦上一場盛大的法事,既為前些夜里死難者的冤魂拔渡,也為瀟水城爙災祈福,去些晦氣,好迎佳節不是。

可水月觀素來清儉,不蓄資產,觀里修行的道士連童子加起來也不過十指之數。

這么點兒人手,哪兒能操持起一場盛大的法事呢?

好在觀里力所不逮的,自有信眾幫忙。

這些個早早上山的男女善信,便是得了消息趕上山來,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共襄盛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