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村庄,哪有什么男女,只是一團團霉菌粘合成的人形;哪兒有什么神靈,白光深處,只是密密麻麻翻涌的「線蟲」。
而鼻中香甜的氣息也變得惡臭無比。
他恍惚想起李長安提起過。
屍氣。
忍不住干嘔幾下,不敢再看,連忙轉過頭——來時的地方,在淡淡白光的映照下泛著斑斕的色彩。他懷疑自己被熏花了眼,揉了把臉,仔細看過去,原來斑斕之下,是密集的霉菌!
他大抵明白,李長安口中「更狠的」是什么東西了。
面色霎時慘淡,喃喃自語:
「完了,完了。」
前有狼,後有虎。可不是自蹈死地,陷入絕境了么!
「不!」
李長安突然開口。
「我們還有一條生路!」
他指著腳邊奔流的暗河。
眾人目瞪狗呆。
…………
幸運的是,「霉菌」或者說這些看起來像霉菌的玩意兒並不會隨著水流蔓延,給了考古隊最後的逃生機會。
李長安解下背在身上帶下溶洞的物件:一捆繩索以及一個大包裹。
他先把包裹塞進曾廣文懷里。
「拿穩了。」
然後一邊拿繩索讓大伙兒從腰部系結實,一邊解釋道:
「還記得阿支的傳說么?他是怎么到達山神的居所的?一條干旱時的隧道,也就是咱們腳邊這條暗河。」
乍一聽,道理是說得通。傳說中,阿支怎么進來,咱們就怎么出去。
可一沒皮劃艇,二沒救生衣,三沒勘探過線路,還要在如此湍急、黑暗的河道里玩暗河漂流,這跟找死有什么區別?!
邵教授頭皮發麻:「等等……」
「等不了。」
李長安指著岸邊的村庄,光芒在迅速擴張,將一個又一個跪拜的人形吞沒;又指向身後,斑斕快速蔓延,幾乎要鑽到腳邊。
「可是……」王忠民口干舌燥,「我不會游泳!」
李長安把幾張黃符挨個拍進他們衣領里。
「捂緊了。水靈符,避水的。」
「可是水流這么急。」曾廣文滿頭大汗,「就算能出去,人也早就撞散架啦。」
李長安又掏出幾張靈符。
「木靈符,護身的。」
「可是……」
「別廢話了!」
道士搶回包裹,一腳蹬過去。
他便在高亢的慘叫中「噗通」滾入激流。
隨後,彼此相連的繩索又將易寶華、王忠民、邵教授一個接著一個拉下暗河,最後剩下李長安。
他奮力將帶來的包裹高高拋起,而後任由繩索將自己也拉入暗河。
墜入激流的一剎那。
耀目而濃郁的白光填塞視野,隱隱可見許多曼妙身姿在光中翩翩起舞,彷如那光中藏著一個美妙國度,已然敞開門戶,歡迎凡人拋卻世間疾苦,入住其中。
道士在水里支起脖子,大笑謾罵:
「呸!」
「妖孽!」
「裝神弄鬼。」
「誰不曉得你那幻影下頭就一堆發霉的人骨頭!」
毫不客氣報以中指。
與之同時。
拋起的包裹下墜,外邊布皮松落露出真容,原是一堆綁在一起的燃燒瓶和黃紙符。
道士的笑聲在洞中回盪。
「急急如律令!」
霎時。
紙符點燃油瓶,油瓶又引爆屍氣。
轟!!!
白光被火光吞沒。
爆炸聲搖動山腹,碎石「撲簌簌」亂墜。
李長安眼前一暗。
被激流卷入暗河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