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詩沉默著,再度感受到那種如芒在背的危機感。
可是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有了疏漏。
「很遺憾,你的拖延戰術不會再有用了。」
郭守缺獰笑著,伸手,擰開了竹簍之下的煤氣,火光升騰,照亮了那一張遍布陰霾的面孔:「我已經找到了……」
「——你致命的弱點!」
槐詩瞬間,僵硬在原地。
一瞬間竟然有一種自己貸款買房別人扒出來沒有吃低保的驚慌感!
可旋即,這種詭異的錯覺便已經消散,心中所升騰起的乃是十萬分的警惕——這種毫無下限的對手,他用處什么招數來都不是沒可能。
他必須全神貫注。
保持鎮定。
「什么弱點?」懷紙小姐抬起手,將肩頭的長發挽到身後,隨意的微笑著:「難道我還存在著弱點么?「
心里實際上慌得一批。
媽的這老王八蛋該不會是從琥珀那里知道自己女裝的事情了吧……
一想到自己即將面臨社會性死亡的結局,槐詩偽裝之下的臉色就變得和泥土一樣,驚惶不安。
而郭守缺,只是抬起手,從口袋里抽出一疊寫滿了什么字跡的黃紙,隨意的塞進了灶台之下的火光里。
那充滿神聖和肅殺意味的字跡瞬間隨著黃紙一同燃燒殆盡,竟然沒有留下任何飛灰。
就好像在瞬間順著火焰的焚燒,筆直的抵達了天穹之上,上達天聽一樣。
槐詩皺起眉頭,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討逆表文,聽說過吧,懷紙小姐。」
郭守缺笑呵呵的說道:「這可是我臨走之前從東夏博物館里拿出來的真跡,也是接下來作品的必要前提之一——就好像正式的向上天稟告,將你當做敵人,從人格到行為乃至過往的歷史全部否定,予以損貶,工於心計的尋找出你的每一個弱點和可趁之機,放大之後歪曲……不過說到底不過是欲加之罪而已,為接下來殺死你的行為找到正當的理由。」
郭守缺淡定的說道,「這里我們就只是走個流程,以示庄重。」
那一瞬間,濃郁的香料氣息從竹簍中升騰起來,好像無數銅鼎燃燒著千百斤香料一樣,極盡奢華和肅穆的氣氛擴散開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那難以言喻的堂皇氣息和深邃誘惑——在竹簍的黑暗最深處,有什么東西在緩慢的醞釀,完成了最後的工序。
最終,隨著竹簍的掀開,其中璀璨的金光迸發。
那是一顆……豬頭!
果然——
槐詩的眼瞳收縮,內心沉入谷底。如此正式的儀式已經不是少牢的范疇了,恐怕這是自己一直來最忌憚的東西。
——太牢!
那一瞬間,郭守缺雙手合十,發出清脆的聲音,將賽場之上的死寂擊碎。
「請吧,懷紙小姐。」他說,「這是今天的第一道菜——特豕!」
「還真是太牢?」槐詩嚴肅的問。
「當然,牛為首,羊次之,豕再次之……今日為了擊潰你所准備的作品,就只有這三道!」郭守缺縱聲怪笑:「換而言之,倘若你吃完之後還能安然無恙的話,便可以算我輸!」
就像是曾經挑釁眾多廚魔那樣,毫無任何顧慮的立下了對自己決定性不利的規則。
換而言之……他有充分的把握。
在這三道菜之內,將槐詩,徹底擊垮!
「這恐怕不止是特豕吧?」
槐詩閉上眼睛,細細的嗅著空氣中的味道,自庄嚴又厚重的濃香里分辨出了一縷不同的氣息。
那是酒精的味道……
酒香?
「沒錯,我用了酒。」郭守缺的手里不停,為槐詩調配著接下來的蘸碟和蘸料:「畢竟是多少年的老菜了,周朝的時候連油和雞精、辣椒都沒有,味道肯定不太好,到了今天,肯定要順應時代做出變革才行。」
「恐怕,不只是如此吧!」
槐詩冷笑。
那一縷酒香才是最關鍵的東西,最具備威脅力的東西,從其中,槐詩竟然分辨出了若有若無的植物氣息。
當他拿起筷子的瞬間,酒香越發的清晰,縈繞在鼻尖和魂靈之中,迅速擴散。
這究竟是什么酒?
槐詩分辨不出來。
「苞茅。」
郭守缺愉快的微笑著,端詳著抬起筷子的動作,輕聲呢喃:「這可是用苞矛所凈化的絕世美酒啊……」
那一瞬間,槐詩看到了。
並不是萬丈險峰,也不是懸崖峭壁,更不是什么蛇蟲虎豹。
此刻出現在他面前的,乃是璀璨金色的光芒。
毫無任何的阻礙。
他所看到的,乃是一條通天大道。
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