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溫柔的動作,苦痛便被終結了。
逝者的絕望神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宛如走進夢鄉的安詳笑容。
大政光昭的表情抽搐了起來。
在那瞬間的恍惚中,好像看到什么幻影一樣的東西從血泊里升起,飄到天上去了,就好像升入天堂一樣。
那個人,分明是被扭斷了脖子才對。
可地上血泊里的屍體,卻完好無缺,連彈孔都已經消失不見!
在這突如其來的震驚里,那位古怪的來客已經從血泊中起身,笑容爽朗:「好了,大政光昭先生,接下來我們可以談一談了。」
死寂。
明明在諸多下屬的拱衛之下,大政光昭卻忽然感受到一陣寒冷,好像孤身一人。
他本來應該立刻扣動扳機,和這種來路不明、信口雌黃的人劃清界限的,但他的動作卻鬼使神差的停頓了一瞬。
「我想,扮演了這么久的諧星之後,你一定也累了吧?」
他聽見了來自那個男人的話語,「難道你不想擺脫鹿鳴館的鉗制,成為真正的京都地下之王嗎?」
那一雙漆黑的眼睛端詳著他。
帶著仿佛永恆的笑意,靜靜欣賞。
莫名的,他回憶起小時候,那位教堂里的老神父每次施舍時對他的勸解……
你不可同魔鬼說話。
可現在,當他終於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卻發現,已經太晚。
他早已經泥足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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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鍾的時候,懷紙組在丹波內圈里畫了一個圈。
大概有十幾分之一的丹波內圈那么大。包括懷紙組地盤在內,一共七個街區。在錦川會等等綠日派系的幫助之下,借調了大部分人手,協調好了所有的工作。
然後,重新奠定了秩序。
除了專門劃出一片區域臨時租給了遭遇災禍無家可歸的人之外,重新強調了新的規矩,杜絕了所有的暴力沖突。
由懷紙組的若頭山下親自出面,同每一個街區的代表和三教九流的頭領進行傳達:包括搶劫和盜竊在內,一切趁著丹波內圈動盪而萌生滋養出的混亂行徑被列入了禁止事項。
並沒有規定繁復的細則,而是簡單的一句話:從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從今天開始:掠劫一次斷手,兩次斷兩只手,盜竊斷指,殺人償命。
漏洞不可謂不大,只要偷十一次或者搶三把,殺兩個人,就賺了,他們根本罰無可罰!
這一副假仁假義,故作姿態的樣子實在令人作嘔。
真當丹波內圈是自己家,想干啥干啥呢?
除了少數真得快要走到絕路的人會抱有期望之外,更多的人表面遵從,心里卻在冷笑,猜測著懷紙組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葯。
對此表示不滿的人不在少數。
不論是高利貸公司還是老鴇,乃至街區上的暴力團,乃至其他所有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幫派社團。
一時間沸反盈天。
但他們的不滿不會有用,同盟的上層根本不理會。
哪怕是看懷紙組最不順眼的荒川家,對此也保持著沉默,懶得搭理,且看他起高樓,然後等著他樓塌了。
而在醫院里多吃了兩碗飯的生天目只是擦了擦嘴,表示年輕人想要有所作為是好事,總不能打消人家的熱情。
況且,如今的丹波內圈,確實也該管管了。
當經濟被動亂所影響,所有灰色產業開始萎靡之後,原本勉強維持的秩序已經變得千瘡百孔,等著嗑葯的廢物和等著抽水的地頭蛇們已經紛紛開始鋌而走險……短短兩天,發生的破事兒已經數不勝數。
生天目索性借此機會,狠下辣手。
比懷紙組還狠。
傍晚還沒到,丹波內圈的殯儀館火化爐就已經開始排隊了……
漫長的十個小時之後,圈內逐漸惡劣的風氣終於踩了一腳剎車,但誰都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而在辦公室里,槐詩面無表情的端起茶杯,送走了又一波煩人的蒼蠅之後,揉了揉脹痛的眉心。
感覺,自作自受。
秩序的到來並沒有讓街區恢復活力,甚至還造成了不少人的流失和遷移,因此而造成的混亂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平息。
可出乎預料的是,原本他以為自己這一頓極端操作下去,造成了圈內混亂之後,少司命的天命肯定會遭受動盪,結果沒想到,根本毛線的影響都沒有……反而是大司命的轉化進度往前竄了一截!
雖然聊勝於無,但就離譜……
「難道這也能算死人的嗎?」
槐詩感覺一陣頭禿,惴惴不安。
難道自己頂下的規矩,非但沒有讓街區里的風氣變好,反而造成了死傷?
不對啊,從早上到現在,鴉群監視中,一共才死了六個,而且還都是趁亂放火死不足惜的貨色。
「你又走進誤區里了啊,傻仔……」
在槐詩反射性的心驚肉跳中,某個經常和扣款短信同時出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了。
「彤姬?」他一愣。
「哎呀哎呀,真是驚喜,沒想到只是出個門回來,你就進步飛快。」
隨著墨水的匯聚,q版烏鴉的形象浮現在了他的眼前,欣慰的擦拭著眼角:「成長了呀,槐詩。」
槐詩反應過來,頓時翻了個白眼,嫌棄冷哼:
「你還知道回來?」
「瞧你說的,人家也是有自己的事業的嘛。」彤姬的語氣微妙起來,聽起來軟弱無助又可憐:「總不能老是被你關在地下室里,做這樣那樣的事情吧?」
「誰對誰做哪樣的事情,麻煩你說清楚一些好么!」
槐詩瞪了她一眼,然後就無力起來:「算了,不扯了,你剛才說的誤區是怎么回事兒?」
「人家不是正准備說么,結果就被你打斷了……」
彤姬還打算再扯一些有的沒的,結果被槐詩一言不發的盯著,忍不住無奈聳肩,戴上小眼鏡,然後摸出了一塊小白板放在桌子上。
久違的小烏鴉課堂,開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