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客了。
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話,槐詩聳了聳肩,轉身順著她指的路走了。
街道的盡頭,陰暗中,幾個人影凝視著手里小小的手機屏幕,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個消失在小巷中的身影。
有些聖痕的直覺會相當敏銳,帶著惡意去直視的話會引發警覺,可是通過專門的鏡子或者電子設備的轉化,就能夠將這種預警消弭。
「老五,你確定么?」帶頭的升華者低聲問。
「就是他,我在望遠鏡里看的清清楚楚!」被稱為老五的枯瘦男人說:「那個家伙手里有一件暗金裝備!他已經受傷了,我們要是能夠拿下……」
話沒有說完,可是意思已經盡了。
幾個升華者彼此看了一眼,呼吸粗重了起來,緊接著,他們便拿起旁邊的巨大紙箱子,蓋在自己身上。
幾個人縮在了紙箱下面,氣息竟然奇異地隱匿了起來。
那一個紙箱子不知道是什么寶箱里開出來的裝備,如此突兀地放在路邊上也不讓人感覺到違和,反而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景色的一部分。
哪怕動起來,也悄無聲息,融入到了夜色里。
緊追著槐詩的足跡,在遙遠的琵琶聲中,他們跟了上去。
然後,在錯綜復雜的小巷里,跟丟了。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一條筆直的巷子,可是他們卻古怪地繞來繞去,到最後,好幾次,又回到了同樣的。
回到了同樣的琵琶聲里。
「不對,有古怪。」
領頭的升華者蹲在箱子下面,神情變得凶惡起來,拔出了武器:「你們小心一些,我們可能被什么東西盯上了。」
琵琶的曲調越發的凄涼冰冷,令人遍體生寒。
自外而內,漸漸地滲入到了每一個人的心坎里,令他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那個女人……」
領頭者的眼神冰冷:「恐怕是這個地獄里的什么鬼東西。」
「甭管是什么東西,先上去看看再說。」
另一個升華者從紙箱里爬出來,握著手里的手槍,手中亮起一縷神聖的輝光,將周圍的陰冷妖氛掃盪一空,筆直地走向了庭院之中。
這種鬼東西又不是沒有在邊境里見過,哪怕看上去多么詭異和可怕,但只要毀掉本體,就……
他一把掀開簾子,然後,愣在原地。
在無數垂簾之後,只有一盞凄涼的油燈散發著微光。可垂簾之後卻空空盪盪,毫無任何東西的蹤跡。
寂靜里,那一盞小小的油燈無聲地熄滅了。
那一瞬間,他的垂簾再度合攏,黑暗如潮,將他吞沒了。
只有仿佛靈魂在驚駭中崩潰的慘叫聲從里面傳來,旋即,便被吞沒了,再沒有任何聲音。
原本的領頭者驚呆了,不假思索地沖出來:「老五,一起救人!」
可是老五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不見了。
空空盪盪的庭院里,只剩下他一個。
門,在他身後合攏了。
沒有多久,大門再次開啟,庭院之中依舊落葉狼藉。
一燈如豆,映照著美人的側影,輕撫琵琶。
「珠簾錦帳不覺曉,長恨綿綿誰夢知……」
寥落哀婉的歌聲遠遠傳了出去。
再無人回應。
.
「快要到時間了啊。」
里見琥珀抬起頭,凝視著黑暗的天穹之上,明明沒有星辰,可是一片漆黑中,卻突兀地浮現出一道隱約的月輪。
就好像是……一只眼睛一樣,低頭俯瞰著黑暗中的世界,遍灑陰冷和暴虐。
此時此刻,行走在這一片土地上,在沒有誰比她更能夠體會到這一片黑暗中所醞釀的恐怖和足以吞沒一切的狂瀾了。
能夠感受到陰暗中無數涌動的惡意,無時不刻的,到最後,竟然隱隱演化出了古怪的旋律,就好像無數稚子在極遙遠處的齊聲哼唱,天真的音色中帶有令人不寒而栗地陰氣。
哪怕是同樣為化物系的聖痕·般若,也難以抵御那聲音中的惡意。
恐怕再過不了多久,便是百鬼夜行的魔潮了。
疾奔之中,她的腳步忽然停止,停在了一處寺院的門口。
破敗的寺院里,隱隱傳來一線光亮。
察覺到她的到來,寺門微微地開啟了一道縫隙,露出了完全不能給人帶來任何安全感的昏光。
琥珀深吸了一口氣,按著刀柄,走進了寺院中去。
停留在佛堂之前,抬頭,凝視著破敗的佛像,抬起手來,展示著手腕上行那一串殷紅的瑪瑙念珠。
「里見氏末子琥珀,借宿一夜,懇請佛祖慈悲。」
死寂之中,無人回應。
里見琥珀再次揚聲重復了一遍。
直到黑暗中,浮現了一張木然地面孔,直勾勾地凝視著面前的少女,最後,視線落在她手腕上的念珠上。
「跟我來。」
那張面孔用一種毫無起伏地呆板聲音說道,然後轉身,蠕動著蛇一樣的修長身軀,領著她走進黑暗里。
寺門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