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將死。」
瑪瑟斯抬起手,展開手掌,在五指之間,一顆血紅色的棋子緩緩浮現——頭戴著神聖的冠冕,身披純潔的白衣,手持玫瑰念珠的棋子,其面目赫然是莫蘭多的模樣。
「我想,接下來該你登場了。」
他緩緩起身,將棋子放進了莫蘭多的手中,彎下腰,在他耳邊輕聲呢喃:「最後的『主教『閣下。」
「我會的。」
莫蘭多平靜地合攏五指,再度問道:「你呢?」
「嗯?」准備離去的中年紳士停下腳步,不解的回頭。
「你不打算出現在棋盤上么?」
瑪瑟斯便笑了起來,摘下了衣架上的圓禮帽,戴在自己泛白的頭發上:「對於下棋的人而言,就不用在棋盤上再放什么代表物了,不是嗎?」
莫蘭多沒有再說話。
瑪瑟斯頷首一禮,轉身離去。
在路過窗邊的座位時,他的腳步微微一頓,似是無意地低頭看了一眼。
座位上是一個神情憔悴的男人,帶著濃厚的黑眼圈,穿著不起眼的灰色西裝,正皺著眉頭喝著不加糖的黑咖啡。
他抬頭看了一眼瑪瑟斯,瑪瑟斯也看了一眼他。
兩人平靜地收回視線,繼續各奔東西。
一如當年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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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鍾前,群星號之外的海面之上,風平浪靜,詭異的死寂籠罩了一切。
而遙遠的倫敦邊境之中,戒備森嚴的天文會本部,地下十六層後經過了身份和密碼雙重驗證之後,轉乘專門的電梯,再經歷一次源質對照之後,老舊的電梯開始再次載著乘客下沉。
筆直地向下,再向下。
架空樓層·l8。
電梯口的鐵柵欄緩緩開啟,穿著灰色檢修服的中年男人走出,聽見老舊電視機里歌舞劇的聲音。
門口接待的長桌上還甩著一份冷掉的披薩,但椅子上卻空無一人。
直到馬桶沖水的低沉聲音從隔間里傳來,一個挺著肚腩的蒼老保安從里面走出來,甩了甩兩條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申請報告嗎?」
他翻了翻中年男人遞上來文件,對照了一下上面的簽名,翻出一份登記簿遞過去,簽名,最後自己抓起筆打了個一個對勾,拉開抽屜,拿出一串鑰匙,起身說:「跟我來。」
通往倉庫的門被打開了。
空氣里並沒有塵埃的味道,良好的通風系統維持著恆定的溫度,甚至沒有任何霉味。
只是純粹的,什么味道都沒有。
什么聲音也聽不見。
只有皮靴踩在地板上的清脆聲音,漸漸深入。
直到最後,停在了一張方形的巨大櫃子前面,守衛對照了一下防塵布上的編號,點頭。
「【編號物ts-7767】,就是這個了。」他回頭問:「需要在這里使用么?還是帶走。」
穿著灰色檢修服的中年工人回答:「不帶走。」
「誰來用?」守衛問:「需要我幫忙么?」
「需要。」
「那就稍等一下。」
胖守衛伸手,扯掉防塵布,露出了下面保管良好的巨大地球儀——大概有常人的身高那么巨大,被固定在四重黃銅軌道之間,可是除了經緯和常見的子午線之外,卻還多了一層新的刻度,令人搞不明白。
在地球儀的旁邊,是一具小巧的爐灶和坩堝,以及一罐被密封起來的動物油脂。
很快,火從爐灶里燒起來,坩堝里的油脂被燒熱融化了,變成清澈的液態。
再過了三分鍾,油脂沸騰,煥發出火焰一般的色彩。
胖守衛抄起了鉗子,架起了滿盛沸騰油脂的坩堝,走向地球儀旁邊的梯子,有些艱難地踩著梯子爬了上去。
「坐標?」
「亞洲地區東部,西波里斯海南側。」
中年工人低頭看著簽名版上的數據,上報:「經度124.35946……緯度2.7653475……深度1.95。」
「時間呢?」
「三秒鍾之後。」
於是,在三秒鍾之後,沸騰的油脂澆灌在了地球儀的坐標之上,幻覺一樣,消失無蹤。
完事兒了。
胖守衛艱難地爬下來,和中年工人握了握手,再簽了兩個字之後,將所有東西收拾好,梯子回歸了原位,蓋上防塵布。
最終離開庫房,關上了門,目送著來者離去之後,胖守衛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繼續吃冷掉的披薩。
電視里傳來悠揚的音樂聲。
新的節目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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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無盡之海上。
天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