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突如其來,令瑪瑟斯愕然了一瞬。
不可置信。
「……歐頓?」
他瞬間恍然,「不對,原來是《蠅王》么?看起來你有所成就了啊,而且好像還找到了新的契約者?真是讓人為你高興。」
「閉嘴!」
別西卜暴躁的打斷他的話,好像被眼前的現實刺痛:「你這個家伙……真得墜入深淵了嗎!」
「不正如你所見的這樣么?」
瑪瑟斯攤開雙臂,好奇地問:「這難道有什么不可置信的么?還是說,我一不小心對你留下了什么錯誤的印象?」
「……」
沉默,漫長的沉默中,槐詩感覺到手中的鋼鐵在微微顫抖著。
「歐頓那個王八蛋,那個傻逼……到最後都不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別西卜輕聲的呢喃,「只有臨死之前,哭得像是死孩子一樣……直到最後,他都相信你們不會背棄他,都認為自己視為長兄的你們不會離他而去。」
「瑪瑟斯,你怎敢!」
鋼鐵之書劇烈的震動,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從書頁中掙扎著飛撲出來那樣,不顧一切的悲憤質問:
「你們怎么敢!」
瑪瑟斯沒有回答。
只是平靜的沉默著。
許久,許久,似是無奈垂下了眼眸,輕聲嘆息。
「歐頓終究還是太軟弱了。」
他憐憫的感慨:「他一直都是這樣,總讓人難過,好像小孩子一樣……寧願抱著美夢坐以待斃也不願意面對真相。」
「面對你媽的腿!」
別西卜怒罵:「你們這幫臭傻逼還有臉宣稱自己是正義的嗎!」
「啊,當然會宣稱,倒不如說,我們覺得,我們才是正義的一方才對。」
毫無任何羞愧,瑪瑟斯坦然地頷首,無視了別西卜的辱罵。
只是靜靜的等它罵夠了之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難得故友相逢,蠅王,不論你是否相信,此刻我的心情都是欣喜的,不,應該是激動的才對。
因此,哪怕你已經站立在我的對立面,但姑且我還是要問一句——」
他向著鋼鐵之書伸出手,誠懇地問道:「要到我們這邊來么?你可以代替歐頓見證這一切。」
「瑪瑟斯,我告訴你這個老王八殼子,我接下來這輩子只會見證一件事情。」
別西卜冷聲說:「那就是你們這幫二五仔傻逼被溺死在糞坑里,全家螺旋升天爆炸的樣子!否則,免談!」
「那就隨你吧。」
瑪瑟斯平靜地看向了完全變成背景板的槐詩,「那么你呢,槐詩先生?哪怕在深淵里,我也對你有過諸多聽聞,不得不說,你的表現十足亮眼,甚至令人敬佩和贊嘆。
像你這樣的人不應該淪落為天文會的工具,要來么?「
他說,「黃金黎明需要你這樣的新血。」
沉默里,槐詩歪著脖子,把剛剛骨折才略微愈合的右手抬起來,哆嗦著爪子,給自己點上了煙。
狠狠地抽了兩口,在這老王八蛋跟前裝足了逼之後,才緩緩地吐出了一口煙霧:「怎么?黃金黎明也招牛郎嗎?」
「很有創意的拒絕,可惜,什么都改變不了。」
瑪瑟斯微微聳肩,對這一份拒絕也並不在乎。
甚至沒有狠下殺手。
只是憐憫地俯瞰著他們。
就連做好壯烈犧牲的槐詩都愣了一下。
「算一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儀態優雅的中年紳士低下頭,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那群鑄鐵軍團的工具,就算是再怎么廢物,也應該讓腐夢女王意識到敵人的存在了吧?」
此處正是雙螺旋的密儀之內,內外隔絕。
以深淵血系為基礎,創造主瑪瑟斯創造出了全新的地獄框架,已經將群星號徹底籠罩在內。
宛如深淵囊泡中那樣。
就本質而言,這里已經可以稱之為封閉的地獄了。
在這里,沒有彩虹橋的源質支援,沒有那些神跡刻印模塊的輔助,鑄鐵軍團也無非只是一支不死軍而已。
就算殺不死,又有什么用呢?
哪怕他們用盡全力,也無法對那位重創垂死的統治者造成什么傷害,反而會令祂——氣急敗壞。
被面前的蒼蠅們徹底惹怒。
然後,胃口大開——
伴隨著他的話語,遠方,凄厲的嘶鳴聲驟然迸發。
尖銳的聲音好像實質一樣抓撓著每一處的艙板和地面,蹂躪著每一個人的耳膜,拉扯著意識和魂魄。
要扯著所有人一起墮入深淵。
就在鑄鐵軍團的圍攻之中,腐夢女王的側影驟然一震,緊接著,自嘶鳴之中迅速地擴大,膨脹。
就好像吹氣球一樣。
無形的軀殼里,數之不盡的黑暗在瘋狂的增殖,膨脹,直到最後——徹底將身上最後一分薄弱的束縛撕裂,腐爛之夢宛如洪流,自其中噴涌而出。
沖天而起,又從天而降,向著四周擴散,但又好像一切都在飛速地墜入那一道漆黑的深淵中一樣。
被拉扯著,墜入了永恆的腐爛噩夢里。
噩夢,降臨了!
恰如貪婪的怪物那樣,將整個群星號一寸寸的吞入了腹中。
在劇烈的震動中,搖搖欲墜的燈管迅速熄滅了。
黑暗到來。
「真是沒有耐性啊,那位統治者。」
瑪瑟斯輕聲嗤笑著:「這不是稍微撥弄了一下就開始大發雷霆了嗎?還省了我再去費工夫……」
噩夢像是黑色的海潮,自頂層呼嘯而至。
無數漆黑的液體從天花板的縫隙中噴涌而出,一點一點的要將整個走廊淹沒了。
一切都在墜入永恆的腐爛之夢里。
在瑪瑟斯手中,手杖化作了一柄黑傘,敞開,將那些礙事的東西阻隔在外。
最後的時間,他回頭看了身後一眼。
並沒有看向槐詩。
而是落在別西卜的封面之上。
「還有最後一件事情要告訴你,蠅王。」他平靜地說:「我們曾經試圖救他的,嘗試過甚至不止一次——」
「但是他拒絕了。」
瑪瑟斯告訴他:「不是我們舍棄了歐頓,是歐頓,舍棄了我們。」
黑傘微微一轉,帶著他一起消失在了黑暗里。
冷酷地將他們拋在了原地,任由他們被深淵的噩夢所吞沒。
無處可逃。
.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別西卜在槐詩的意識里輕聲嘆息:【抱歉啦,大兄弟,我好像把你跳槽的大好機會攪黃了。】
「嗯?難道不是為了給我打掩護么?」槐詩搖頭,「跳槽什么的才好笑,有人會放著監查官的工作不做去做逃犯的嗎?」
況且,帶著命運之書去投敵,那豈不是在二五仔里當二五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