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處靜室內,年輕的武士恭敬的膝行後退三步,再度俯首,向著鹿鳴館的老人道別:「那么,接下來就有勞您關照了。」
「哪里哪里,同為公家的一份子,互相照顧也是應有之義,久靜先生如此年輕,將來的事情,少不得都要看你們呢。」
蒼老的公卿也滿臉堆笑著施禮回應,毫無任何錯謬和疏漏,更看不出京都人的傲慢來。
唯有等里見久靜走之後,他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斂去。
「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啊,不是嗎?」
他自言自語。
在他身後的陰影中,一個模糊的輪廓浮現,回應著主公的話語:「在下看來,確實儀表堂堂。」
「奈何,眼睛卻像是狐狸一樣。」
回憶起那一雙細長的眼睛,老公卿垂眸,眉頭皺起。
這並不是指如狐狸一般狡詐,或是魅惑如何。
只是他心有不安的偏見而已。哪怕看上去如何端正和肅穆,可總感覺那一雙眼睛始終帶著說不出的邪氣……
好像通往黑暗的裂口那樣。
「但歸根結底,看眼睛和看臉就能識人的說法本身就是靠不住的。這不過是一己之心的揣測而已,因此而將良才拒之門外才是笑話。」
他停頓了片刻,忽然揚聲說:「看好他。」
陰影之中的侍從頷首應命。
武士是走狗。
就像是角山曾經所說的那樣,再怎么說的冠冕堂皇,武士的使命就是為主公牛馬走。不論是上陣拼殺還是剪除後患,都是分內職責。
這是用《葉隱聞書》和多少《五輪書》都無法掩蓋的本質。
將層層光環和所謂的道德大義剝離之後,就只有屬於『用心棒』的那一部分才最能代表其本身。
打手、保鏢、士兵……
對公家而言,便只是狗而已。
但狗也分很多種,忠犬,猛犬、瘋犬、無用之犬和背主之犬……還有,像犬江那樣令人厭棄的守戶老狗。
在沉吟之中,老公卿忽然抬頭,向屋外的是從吩咐:「稍後,拿著我的名刺,去面見犬江奉行轉……就說我對里見氏心仰久矣,素聞里見氏藏有秘寶八房,心向往之,可否有幸瞻仰一二。」
「是。」
屋外的侍從轉身奔走而去。
寂靜里,再沒有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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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拉開,琥珀就看到了郭守缺那一張怪笑的老臉。
端著自己的小茶壺,他嘖嘖感嘆:「年輕真好啊,讓人想起老朽我當年……果然,年輕就應該找對象,是男是女無所謂,開心就好嘛!」
琥珀的心情再次無奈了起來。
沒辦法,實在搞不定這個老王八蛋。
所以,就好像埃及譜系盛產骨科,羅馬譜系盛產變態,俄聯譜系喜歡小男孩兒一樣……該不會,東夏譜系就盛產這種讓人頭疼的老怪物吧?
想想陸吾,想想玄鳥,想想燭陰和那位青帝……
琥珀開始腦殼疼。
「您老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她依靠在車座上,沉重嘆氣。
「別這么暮氣沉沉啊,年輕的時候,就應該多出去走走,多曬曬太陽,等老了之後就不願意動了,坐在小屋子里日復一日,也只有廚藝可以聊以消磨時間。」
郭守缺滋溜著壺里好像永遠喝不完的茶水,端詳著她狼狽的樣子,幸災樂禍:「你好像被自己的工作弄的很煩。」
琥珀聳肩,「誰說不是呢?千頭萬緒,投鼠忌器,最後一團亂麻……」
郭守缺搖頭:「我說小琥啊。」
「是『琥珀』!」少女提高了聲音:「我還二柱子呢小翠花呢,麻煩您好歹尊重一下瀛洲的傳統,不要叫的像個東北小孩兒一樣么?」
老頭兒撇嘴:「一個稱呼而已,你的年紀,當我孫女都顯小了,叫小琥和叫囡囡不都一樣么……」他停頓了一下,問道:「你說的,那個介錯殺人魔,他厲害么?」
「……」琥珀欲言又止,無奈嘆息:「他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是很麻煩。」
「有多麻煩?」
「不論對方究竟是誰,現在,這明顯就是用來攪亂渾水,打斷里見家當主遴選的手段……在廚魔試合結束之前,不知道還要鬧出什么亂子來呢。「
「更何況里見不凈那個蠢貨又死在那種地方,給鹿鳴館送上了最好的借口、他們巴不得里見家承認局勢失控,然後來全面接管。
犬江那個老頭子,搬出以前的規矩來,弄什么廚魔對決,才是礙了他們的事。」
琥珀揉著眉頭,遺憾的感嘆:「恐怕這只是前奏而已,很快,如今的里見家,正在漸漸變成公家和武家之間角力的戰場。」
她可以預見,那一天已經很近了。
到時候奈良一定會變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所以,我才羨慕你們年輕人啊。」
郭守缺意義不明的笑了起來,又問:「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之下,御前廚魔試合會持續多久?」
琥珀想了想,回答:「現在度過了一半,但後面應該會更謹慎,想要真正水落石出,起碼要一個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