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兩位父親(1 / 2)

天啟預報 風月 2214 字 2020-05-31

竟然沒有死。

這是佐佐木清正醒過來之後,第一個念頭。

經過了爆炸,襲擊,和毫不留情的進攻之後,自己竟然還能留下一條性命?手下留情?不,應該說是比起殺死自己,更希望將這一口黑鍋扣在自己頭上么……

在牢籠之中的病房里,單調的機械心音節奏里,佐佐木睜開眼睛,看到了頭頂冰冷的白熾燈燈光。

「傷口都已經包扎好了,肺部和肝部的損傷需要調養一段時間,但問題不大。失血過多對於升華者而言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你就老老實實的躺一段時間吧。」

在藍色的隔簾,有個蒼老的身影端坐。

並不顧及病人的身體,抽著煙桿,不知道已經抽了多久,整個牢籠里煙霧繚繞。嗡嗡的排氣扇在迅速的旋轉,但刺鼻的味道依舊令佐佐木咳嗽了起來。

他在在沉默里低頭,看到自己幾乎支離破碎又被重新拼合起來的身體,最後看到了右腿,還有安裝在上面的支架與石膏。

「我的腿,怎么了?」他問。

在暈厥之前,他不記得自己有這樣的傷痕。

「是我親自打斷的。」簾子外面的老人說:「保險起見。」

「真是煞費苦心啊,犬江奉行。」

佐佐木無所謂的笑了笑,閉上眼睛。

嘲弄的意味並沒有令犬江大怒,老人只是隨意的在桌子上敲了敲煙桿,磕出了煙灰之後,又填進去一鍋煙絲,仔細的壓好,重新點燃。

「這是為你好。」他說。

佐佐木沒有說話。

「不用擔心座頭市,那個家伙比你滑頭了很多,已經逃走了。」犬江說,「瞎子竟然會用震撼彈這種東西,真是出乎我的預料。」

佐佐木的手指微微收縮了一下,並沒有什么回應。

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自己跳進了陷阱。

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針對自己的埋伏。

寡不敵眾也就罷了,還失手被擒,被在栽上殺人魔這樣的罪名,連死都不能清白,像個笑話一樣。

「既然已經走了,何苦再回來呢?

犬江輕聲感慨:「聽說你在象牙之塔過的不錯,也有了新的工作,新的人生,你不應該回來的……」

「不該在你殺掉里見不凈的時候露了行跡,對不對?」

佐佐木忽然抬起眼瞳,粗豪憔悴的模樣中驟然升起了凌厲鋒銳的氣息,好像按著劍柄的武士那樣,冷聲質問。

犬江沒有說話,沉默的抽著煙桿。

並沒有否認這一切。

是他,親手殺死了里見不凈……

那一晚動手的,並不是殺人魔,而是犬江。

曾經蒙受犬江指點劍術的佐佐木,在追溯而來的那一瞬間,將這一幕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中。

「這么多年了,犬江奉行,你依然沒有改掉血振和殘心時的習慣啊。」佐佐木輕聲質問:「為什么?還是說,你……是故意的?」

為什么你要偽裝成殺人魔的樣子,去殺了他?

犬江沒有說話。

可佐佐木步步緊逼,提高了聲音:「因為不凈知道真正的殺人魔是誰對不對?!一旦他說出去,被有心人利用的話,里見家就會徹底被擊垮……因為殺人魔就藏在里見家之中!」

「不,我就是殺人魔,是你猜錯了,佐佐木。」

垂簾之後的老人敲了敲手中的煙桿,磕掉了最後的煙灰之後,緩緩起身,躬身行禮:「栽贓與你,我很抱歉。」

「是我墮入了邪道,沉迷殺人的快感。人老了之後就會感受到氣力衰退,不甘心老去的我選擇了飲血還生的秘儀,維持自己的活力。」

他平靜的說:「請放心,等事情結束之後,我會向鹿鳴館自首,懇請剖腹,並為你沉冤昭雪。在這之前,請你好好休息吧,很快一切就會塵埃落定。」

就這樣,後退了幾步之後,他轉身離去,再無留戀。

「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理由!」

可那個被束縛在病床之上的男人並未曾因為能夠洗去冤屈而欣喜,反而,勃然大怒,震怒咆哮:「犬江!犬江!你究竟在做什么!」

「在做對的事情。」

犬江頭也不回的回答,「做武士應該做的事情……如此,里見家將得以保全。」

「保全下來的東西真的是原來的里見家么!」

佐佐木奮力掙扎,不顧傷痕崩裂,血色擴散,「如此大言不慚,你這個老家伙,真的知道羞恥兩個字怎么寫嗎!你對得起里見氏歷代信任你的當主么!」

犬江的腳步停頓了一瞬,旋即漠然:「你我同為武士,應該知道恩義的重要。不要想當然的用野狗的思維去揣測別人,清正。」

「野狗也是知曉對錯的!」

犬江沉默片刻,被逗笑了。

無所謂的搖了搖頭。

意識到這一場爭辯究竟有多么滑稽。

「對和錯都無所謂。只要里見氏能夠存續,只要能夠維持就好……哪怕只是一個空殼,我也能夠在死後去向忠藏大人領受責罰了。」

那個佝僂的老人最後看了他一眼,疲憊的道別:「我所能做到的,就只有這么多了。」

在不管身後憤怒的咆哮聲。

他關上了門。

「看好他。」

最後對監管者這樣說:「如果有所妄動的話,殺掉也無妨。」

監管者漠然頷首。

犬江再不回頭,筆直向上,穿過了層層防備,看到了等待在門口的角山。

「人呢?」他問道。

「已經到了。」角山說,「在等著您。」

犬江頷首,筆直的向著戒備森嚴的靜室走去。

穿過重廊和門戶,推開最後的紙門。

看到了跪坐在字畫之下的那個年輕的武士,就好像早已經預見到了什么那樣,眼眸低垂,神情毫無任何波動。

看不出平日里刻意所表現出的沖動和急躁。

也再不掩飾那一雙眼眸中宛如狐狸那樣的陰暗邪意。

「有勞久等了,久靜。」

犬江關上身後的門,坐在了他的對面:「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今天找你過來,是為了什么。」

「是的,有勞奉行辛苦,替我鏟除了痕跡。」

年輕的武士俯首,土下座,向著老人致以謝意:「本來就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是瞞不過犬江先生這樣的長者。看來,這一天比我預想之中的還要快。」

他說:「我就是殺人魔。」

毫無任何隱瞞的,坦誠又直白的回應了犬江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