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看破世間的高僧那樣,無欲無求,只有那一雙眼睛中的黑暗越發濃厚,像是洞破一切偽裝。
看向槐詩。
最後,看向了他手中巨大的材料箱。
幾乎放平了之後依舊如此巨大,豎起來的話恐怕就有一整個人那么高。
「看起來,帶了不少東西啊,需要我幫忙搬運一下么?」
「不必了,老胳膊老腿兒了,閃了多不好啊。」
槐詩跨上台階,一步步的,向著郭守缺走出,放下了手中的箱子。
回過頭看向台下的時候,就看到琥珀平靜的眼瞳,還有廚魔們或是厭惡或是不快,或是充滿期待的復雜神情。
郭守缺滿意的頷首,「看啊,大家都很期待,不要讓他們久等。」
「不,我覺得他們只是期待你的敗亡而已。」
懷紙小姐微微一笑,抬頭,看向了高台之上:「今天那里沒有人嗎?」
「我不喜歡有人站在太高的地方評頭論足,所以,就讓他們坐的靠下一點……兩位使者都是善於傾聽意見的人,從善如流。」
郭守缺回頭,看了一眼賽場之下的兩位公卿。
一個面色如土,一個神情鐵青。
但沒有個人發出反對的聲音。
「可以宣布開始了。」
郭守缺體貼的提醒道。
面色如土的那個哆嗦了一下,張口,結結巴巴的開始重新吟誦那些沒人會在意的條令。臉色鐵青的那個敲響了旁邊的鍾。
這一副馴服如狗的姿態,讓槐詩忍不住懷疑:這老頭兒跋扈成這種樣子……難道早餐的時候給他們做了肉餅吃?
但不論如何,在鍾聲的清脆的聲音里,在上皇的使者見證之下……最後的廚魔對決就這樣毫無排場的開始了。
「我們誰先來?」
槐詩問道,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了幾個買了飲料剩下的瀛洲硬幣,拋了拋,提議道:「要猜硬幣么?」
「好啊。」
郭守缺點頭,笑容依舊和煦,沒有絲毫的反對。
「我要花。」他說。
「那我要字吧。」
槐詩想了一下,抬起手,隨意的將手中的硬幣拋出。
近乎凝固的時光里,只有硬幣緩緩向上升騰,穿過了兩人的視線,爬升到了頂峰,懸停了一瞬,在空氣中映照出一絲微弱的鐵光,向下墜落。
依舊如此的令人焦躁。
在那緩慢的翻轉里,向下墜落。
直到清脆的一聲迸發,迅速的旋轉和嗡嗡聲中,震動的硬幣在桌面上恢復了平靜。落針可聞的寂靜里,所有人都抬起頭,望向桌子上的結果。
只有槐詩,凝視著郭守缺的眼睛。
不解。
自始至終,這個老家伙都好像沒有動手的想法,就好像……放任一樣,不曾有任何舉動。
當結果出現的時候,反而眉開眼笑,表露出發自內心的歡欣。
哪怕最後贏的是槐詩!
硬幣上面的那一面,是字……
槐詩低頭,看著硬幣所浮現出的結果,哪怕是已經占據了先手,卻無法感受到任何的輕松。
「真好啊,懷紙小姐,我為你感到高興,你不會在回合沒有開始的時候就被擊潰……」郭守缺鼓掌,愉快的大笑出聲:「果然,運氣站在我這一邊啊!」
那樣得意的神采,實在是讓人怒火中燒。
「沒必要再一開始就破壞對手的對決體驗吧,郭老前輩。」槐詩抬起眼睛看過去:「你應該知道,如果要比對線的話,我倒是比廚藝要更有信心一些。」
「誠然如此,懷紙小姐實在是勁敵呀。」
郭守缺由衷的感慨:「不過,剛剛可是老朽發自肺腑的話啊,我可是十分想要見到懷紙小姐作為對手在賽場上活躍的影子呢!宛如傳說中來自金宮的女武神那樣剛毅又艷麗的姿態,實在是,令人心折!」
話雖然這么說,但很可惜,槐詩一個字兒都不信。
進入比賽狀態的郭守缺有多么卑鄙和下流他可是早已經有所體會,怎么可能著了他的道?哪怕是這老東西下一瞬間拿出拿自己的臉p圖p出來的裸照,槐詩的內心都不會有任何波動和詫異。
節操這種東西,實在不是人人都有。
但是工作,還是得繼續。
槐詩擰開礦泉水的瓶子,將一桶又一桶巨大的純凈水,倒進了鍋里,打開了火,然後在材料箱里翻了翻,找出了一個被幾層過濾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小包,隨意的拋入了鍋里,蓋上了蓋子。
「這是……要燉湯么?」郭守缺挑起眉頭,怪笑:「消耗戰這就開始了嗎?無所謂,三個小時,五個小時,哪怕是一天一夜我也會等你的,懷紙小姐,老朽的內心對你可是一片火熱呀!」
「別想多,只不過是對接下來會用的食材進行預處理而已。」
槐詩瞥了他一眼:「接下來才是這一回合要用的食材。」
材料箱終於打開了。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伸手,探入其中所附帶的水箱里。從其中取出的,乃是一尾活蹦亂跳的……
「龍河豚!?」
有人愕然失聲,反復端詳著那一條河豚身上酷似鱗片的斑紋,還有那熟悉的氣息。難以置信的回頭,看向坐在最後面那個神情陰沉的地獄廚魔。
懷紙素子第一輪廚魔對決的對手,來自邊境·黃泉比良坂,百年老店『三途』的主廚大將——深津慶!
同時,也是全世界唯一一個能夠拿出龍河豚的男人……
「看我干什么?」
深津抬起那一張蒼白的面孔,漠然的反問:「我早就看那老家伙不爽了,不行嗎?」
這話確實有道理。
如果他眼眶上沒有紫色的淤青的話,那就顯的更真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