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人間地獄(1 / 2)

天啟預報 風月 3472 字 2020-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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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第十個,第十一個……

只是瞬間的錯愕而已,等伊佐木蓮回過神來之後,眼前便就只剩下了他和自己。

無窮盡的冰冷從那一雙漆黑的雙眼中涌現,將她一切都吞沒了。

她忽然發現,這次的任務或許真的是一個錯誤。

現在,她已經坐在了必輸的賭局之前,找不到任何解決的方法。

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想要違背死契的制約,奪路而去。

從未曾預想過這樣的展開和結果,也從未曾面對過如此可怕的對手……所有的攻擊甚至都無法令他驚訝片刻,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令人心悸的平靜和輕蔑。

一步步向前。

向著最後的敵人。

這或許是貪婪之船的最後任務了。

伊佐木蓮閉上了眼睛。

再度睜開時,已然將生死,置之度外——

那一瞬間,長衣上盛放的牡丹之下,有嶙峋猙獰的骷髏浮現。

源質焚燒的光焰從她的雙眸之中亮起,植入靈魂最深處的煉金矩陣啟動了,焚燒著著所有死者和生者的源質。

緊接著,天地逆轉,好像世上一切都在迅速的破碎,旋轉,又重組,令周圍濃霧化為了迷離的幻境,將一切吞沒。

在恍惚之中,好像有冠戴光輪的萬丈身影從大地的裂隙中升起,自伊佐木蓮的身後出展露庄嚴的姿態。

以收取靈魂為代價,深淵中的統治者降下偉力。

地上所有的屍骸盡數化為灰燼,而蒼白的骨灰卻匯聚在了伊佐木的手中,形成了一柄詭異曲刃劍鐮。

「真不該貪圖那瓶好酒的啊……」

伊佐木蓮輕聲呢喃,緩緩的,抬起手中的劍鐮:「來吧,『懷紙』君,讓我領教一下樂園王子的厲害!」

那一瞬間,輝光自劍刃之上升騰而起。

美德之劍迸發鳴叫。

這幻象所凝結的天地轟然一震,熾熱的光芒擴散向四面八方。

凄厲的碰撞聲伴隨著身影的交錯一同迸發。

就在擦肩而過的那一瞬,伊佐木蓮的動作僵硬在原地,手中的劍鐮與脖頸之上浮現一道細碎的裂痕。

緊接著,隨著手中骨劍的潰散,血色自傷痕中流淌而出。

她艱難的抬起手指,撫摸著喉嚨,凝視著指尖的一縷血紅,忍不住笑了起來:連痛楚都感受不到,你還真是溫柔啊,懷紙君……

伊佐木跪倒在地。

伴隨著最後支柱坍塌,維持封鎖的秘儀分崩離析,霧氣迅速的消散蒸騰。

寂靜的世界消失無蹤。

廢墟、燃燒,雨水,哀鳴,血和火,一切都重新歸來。

明明去的時候一切沉寂,可現在,在槐詩的眼前,街道已經燃燒殆盡,只有濃煙滾滾升起。

他重新回到了這個充滿痛苦的世界上。

就在槐詩的身後,伊佐木蓮的嘴唇艱難開闔,好像凝視著什么不存在的人,說了什么,但是卻聽不見聲音。

只有在她身下,緩緩擴散中,鮮血中,映照出了一張稚嫩的面孔。

於是,以此為媒介,本不應存在於此的幻影浮現在槐詩的眼前。

站在槐詩的面前,同他一起欣賞著眼前燃燒的一切。

槐詩皺起眉頭。

那是一個……小孩兒?

黑發,黑眼,皮膚白皙,像是一個羅馬人,明明凝視著如此慘烈的景象,可臉上卻帶著疏離又冷漠的微笑。

似曾相識。

那個曾經在將軍的府邸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孩兒,再度出現在了槐詩的面前。

「啊,你這一塊流血的泥土,你這有史以來最高貴的英雄的遺體,恕我跟這些屠夫們曲意周旋。願災禍降於濺潑這樣寶貴之血的凶手!」

那孩子漫步在破碎的街道上,仿佛就來到了屬於自己的舞台,面對著無數觀眾,張開手,誇張的吟誦著來自莎士比亞的不朽名篇:

「你的一處處傷口,好像許多無言的嘴,張開了它們殷紅的嘴唇,要求我的舌頭替它們向世人申訴;我現在就在這些傷口上預言——詛咒將要降臨在人們的肢體上;殘暴慘酷的內亂將要使這里到處陷於混亂;流血和破壞將要成為一時的風尚,人們因為習慣於殘殺,一切憐憫之心將要完全滅絕。」

「向世界發出屠殺的號令,讓戰爭的猛犬四處蹂躪!」

「為了這一個萬惡的罪行,大地上將要彌漫著呻吟求葬的屍骸……」

漫長的獨白在慷慨激昂的痛斥中落幕,可是卻無人獻上掌聲。

只有槐詩的冷眼相看。

那孩子回頭,端詳著他的面孔,微笑依舊:「竟然要貪婪之船全軍覆沒才能將我的模因送到你的面前……想要見你一面真不容易啊,槐詩。」

槐詩漠然:「抱歉,我沒有和小孩兒玩耍的興趣。」

「……小孩兒?」

那個孩子愣了一下,面色旋即古怪起來,不知道究竟是愕然還是贊嘆,忍不住捧腹大笑:「在你眼中我是個小孩子?槐詩,你可真是個怪胎啊!」

伴隨著他的大笑聲,槐詩眼前的幻影開始了不斷的變化。

從少年化作了陰鷙而古怪的老人、宛如魔鬼一樣帶來誘惑的信使、妖艷而嫵媚的花魁、成熟而優雅的中年人、白衣的少女、垂死的婦人、襁褓中的嬰兒。

他們姿態模樣各不相同,可是全部都是黑發,黑眼,膚色白皙,笑容永遠充滿了疏離。

最終,幻影收縮,無數形象重疊在一起。

化為了容貌艷麗到像是女孩兒一般的少年人,穿著黑色的馬甲和馬褲,白色的襯衫,手握著精致的馬鞭,踩在廢墟的殘骸上,抬頭向著槐詩露出笑容。

「自我介紹一下吧,槐詩。」

他彎腰,撫胸致禮:「遵照前身所存留的記錄,你可以稱呼我為威廉·羅伯特·伍德曼……」

少年微笑著,自我介紹:「來自黃金黎明的——伍德曼!」

自漆黑的雙眸之中,璀璨的金色焰光迸發,映襯的那一張姣好的面孔殊勝而庄嚴,宛如神佛,不可侵犯。

他是毀滅要素·黃金黎明的三大創始人之一,來自無何有之鄉的創造主·伍德曼!

漫長的沉默里,槐詩沒有說話。

看著他。

想象著自己怎么樣才能順理成章的把震怒的蠅王從口袋里掏出來,然後對准他的腦門開一槍。

「別緊張,存留於此處的不過是個幻影,哪怕品嘗東西也無法感受美味,哪怕沐浴雨水也不能感受冷暖。充其量,不過是個視頻電話而已……」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槐詩的口袋,就好像知道他想做什么一樣,微微聳肩:「就不必把蠅王拿出來污染耳朵了吧?」

寂靜里,只有槐詩背包里蠅王憤怒的嘶吼:「伍德曼我草——你——馬!!!都特么死了多少年了,還擱這兒裝什么洋蒜呢?」

伍德曼聳肩,充耳不聞,閃爍的幻影只是端詳著槐詩的面孔,眉飛色舞的感慨:不得不說,我們的相逢實在是意外之喜,沒想到為了收獲另一個成果來到這里,竟然會遇到你……槐詩,天知道我在將軍那里遇到你的時候,我究竟有多高興,真可惜啊,你一直沒有來找我玩,我可准備了不少禮物給你!」

說到這里,他一拍腦袋:「對了,黃昏之鄉那事兒干得不錯,馬瑟斯一直對你多有褒獎!不止是在黃金黎明,你現在在深淵里真的是大人氣偶像!鑄日者鬧出來的亂子有多大,你的名頭就有多響亮,那些工坊主最近恨你恨的在被窩里直咬手絹哈哈哈……」

笑著笑著,他的神情就嚴肅了起來,鄭重又認真的問道:「那么,在開始正式話題之前,讓我們先走個流程怎么樣?」

他停頓了一下,清了清喉嚨,伸出手,充滿熱情和期待的問道:

「——同為曾經萬象天球所認可的理想國成員,槐詩,你要到我們這邊來么?」

槐詩沉默的看著他,視線穿過了幻影,看向他身後充滿苦痛的世界。

「我是你們的敵人,伍德曼。」

他說:「不要再出現這種玩笑話了好么,這一點從沒有改變。」

「哈哈哈,果然……還不到時候么?」

伍德曼滿不在意的笑了起來,漫步轉身,站在槐詩身旁,同他一起凝視著濃煙和火焰所籠罩的世界。

滿懷著笑意。

「首先要恭喜你,槐詩,你的所作所為不愧為英雄之舉,難能可貴,你們的掙扎成功的拯救了一部分人,並且讓這一刻的到來,和計劃相比,大概拖延了……」

他想了想,說:「三十分鍾左右。」

傾盡了所有人的努力之後,只換來了半個小時的時光。

半個小時之後,這一切終究還是淪陷在毀滅之中。

「可惜的是,不論是束手待斃,還是奮起反抗,都無法改變結果——戰爭,只會讓毀滅到來的更快。」

伍德曼說,「從某些方面來說,你們的反擊,反而讓這里被破壞的更快了。」

「你是在對我炫耀力量么,伍德曼?」

「你大概誤會了什么,槐詩。」

伍德曼的神情古怪起來:「圍攻丹波內圈的是極道,下令殺死他們的是將軍,漠然視之的是上皇,放任不管的是天文會……我只是個幻影,哪怕只是離開無何有之鄉的范圍,我的本體都會中毒死去,總不能因為我見了你一面,這一切就都要怪我了,對吧?」

他停頓了一下,笑容越發的熱烈,不見疏離:「充其量,我只不過是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議。看啊,槐詩,沒有蠱惑,沒有慫恿,也沒有欺騙,只不過是說了他們想要聽到的東西而已,他們就會變得理智的令人發指……」

嘭!

巨響轟鳴。

槐詩扣動了扳機,對准他的臉,再次扣動扳機,再次,再次,再次。直到打空了一整個彈夾,將眼前的少年變成了一團千瘡百孔的爛泥。

血色飛迸,到處噴濺,又緩緩消失。

就在槐詩眼前,那個破碎的軀殼未曾倒下,只是憐憫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破碎的頭顱上,笑容殘缺。

「為時已晚,槐詩。」

那一瞬間,死亡預感從天而降,漫天的烏雲中亮起了莫名的光彩,那是大星,燃燒的鋼鐵大星墜落了,撕裂雲層,向著大地。

墜落,墜落和墜落。

那是……導彈!

槐詩抬起頭,眼瞳被毀滅的火花照亮。

三分鍾之前,江戶,橫田空軍基地。黑發黑眼的羅馬老者撐著手掌,微笑著凝視著指揮官按下了發射按鈕。

於是,大地鳴動,火焰噴涌。

自發射井之中,鋼鐵之星冉冉升起,向著天空……

現在,從天而降。

在呼嘯聲里。

「你知道地獄是怎么被創造出來的么,槐詩?」

凄厲的尖嘯中,伍德曼微笑著,抬起手,「只要一點點血,一點點痛苦,一點點死亡,最重要的,還有……一點點絕望。」

啪!

伴隨著清脆的響指,滅絕之光從天而降。

宛如千萬人齊聲頌唱聖歌的轟鳴里,集束導彈自天空中分裂,誕下災厄的姿勢,向著大地灑下死亡的種子。

瞬息間,將眼前的一切吞沒。

京都劇震,數不清的火光從大地上暴虐的升騰而起,像是憤怒的手掌一樣痙攣著,伸手抓向天空。

地動山搖之中,毀滅終於到達了最高潮。

.

殘破的居酒屋之內,真希只聽見轟鳴巨響,下意識的將老板娘和智子壓在了身下,緊接著沉重的板材就在氣浪的沖擊之下坍塌而下。

世界好像在一瞬間變成了死寂。

聽不見任何聲音。

只有耳朵里好像進了什么小小的飛蟲一樣,不停的鳴叫。

她艱難的嗆咳著,撐起身體,奮進自己的全力,將坍塌的房梁頂起,大聲呼喊:「近江阿姨,智子,你們還好么?智子!智子!」

在她的身後,近江的臉色蒼白,臉上落滿了塵埃,懷中,智子安然無恙。

真希松了口氣,笑了起來。

可緊接著就看到老板娘的臉色變了,正在大聲呼喊對自己說什么,但聲音太遙遠了,她聽不清晰。

真希感覺背後有人打了自己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