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章 成年儀式(下)(2 / 2)

天啟預報 風月 2822 字 2020-11-09

死寂里,林中小屋的肩膀抖動了一下。

像是在發笑一樣。

他說,「因為你不能殺我。」

那個年輕人,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叔祖,艱難的,微笑,一字一頓的告訴他:「因為我是對的——」

那一瞬間,有無形的力量從那一具虛弱的軀殼里迸發,再度的,點燃火焰。

令那個少年昂起脖子,針鋒相對的凝視著眼前的對手。

告訴他:

「你不能殺我。」

林中小屋說:「因為我來這里,不止是作為林家的小十九,我是代表我的老師,代表丹波內圈、代表所有獸化特征者!」

就好像曾經電視機里,所有面對強大反派時的英雄一樣。

哪怕站在懸崖的邊緣,面對的是死亡和絕望,依舊能夠昂首挺胸說:「我所代表的,是【正義】!」

你不能殺我。

你也殺不了我。

他抬起手,拭去嘴角的血腥,無比確信的告訴他:「因為,大勢在我!」

正在那一瞬間,整個金陵町,陡然一震。

籠罩在惡孽陰影之下的一切都動搖了瞬間。

因為有不和諧的東西入侵,有什么微不足道的東西到來了,面對著萬丈黑暗和恐怖的壓力,一步步的,走進了這一片絕望的地獄中。

有人到來了,舉著燭火。

哪怕那光芒如此的渺小。

在東邊,在西邊,在南邊,在北邊……四面八方。

頭生雙角的老人,渾身籠罩著白毛如同身披大氅的中年人,背負著骸骨羽翼的女人,有著四只眼睛的少年、彼此攜手的夫妻、肥胖臃腫仿佛都要喘氣的男人……

總計十六位升華者

十六位來自丹波、邊境、瀛洲、美洲、俄聯、埃及甚至地獄的獸化特征者!

有的強大到足以撼動這一片漆黑的影子地獄,有的渺小的不值一提,還有的只是站在這里,就已經瑟瑟發抖。

他們今天來到這里,都是為了同樣一個目的。

和林中小屋一樣的目的!

為了和他所代表的丹波所描述的那個未來……

「看到了嗎,六叔公,你殺不了我。」

林中小屋微笑:「這可都是我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千辛萬苦,一個個登門拜訪,所請求到的援手。」

好言相勸,以利引誘,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出賣尊嚴,支付條件,保證許諾……

費盡周章,出盡洋相,吃夠了苦頭。

成功了不少,失敗的卻更多。

最終,得到了一筆微不足道的奧援。

「他們每一個都會為了保護我,不惜一死。」

他說,「這就是我最後的援兵了,我來於你為敵的底氣。」

此刻,那個少年攤手,坦盪的面對著自己的敵人:「六叔公說得對,老師的東西我怎么學都學不像,學不會,但總有東西我學明白了一點。

——雖然自己沒有勇氣,也沒有什么能力,可只要找到的人足夠牢靠,偶爾也是能夠成事的,對吧?

如此的,充滿了信心。

哪怕自己所具有的力量同眼前的老人相比,不值一提。彼此之間勝負懸殊。不,不要說是勝負……以六叔公的經驗和力量,在動手的瞬間,這些人就會迎來慘敗和死亡吧?

可是沒關系。

如果沒有勇氣,就將勇氣交給有勇氣的人,如果沒有能力,那么就去尋找比自己更適合的人。

如果得不到勝利的話……

那么,就將勝負交給其他人手里吧。

「我現在,將勝負交給六叔公了。」

此時此刻,這個代表著丹波大勢,代表著所有混種的年輕人抬起眼眸,昂首發問:「這么樣,這個理由,您滿意么?」

如今此處面對著林危不懼的,已經不再是林中小屋一人。

哪怕沒有道場的援助和象牙之塔的強手,都沒有關系,那只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的東西。

從一開始,當他作為自己老師的使者,作為丹波的使者來到這里的瞬間,他就已經不再單純代表他自己。

所有渴求秩序和希望的獸化特征者——現境、邊境乃至地獄中,所有渴望著未來的人,都站在他的身後!

他害怕死亡,但卻不怕失敗和戰爭,因為雙方的矛盾從來都不在同一層高度之上。

太陽下的戰爭和黑暗里的廝殺是不一樣的。哪怕再怎么龐大的利益,和百年苦難之後終於近在咫尺的希望相比,都渺小的不值一提!

當槐詩親手敲下了丹波校區的第一顆釘子開始,滾滾大勢就已經開始運轉,這是注定的斗爭。

那些見不得光的利益,那些不能訴諸於陽光之下的目的,哪怕是整個瀛洲的極道甚至整個東南亞的黑暗世界都聯合起來,和它相較,也不值得一提。

就算前面攔路的是林危不懼也一樣。

只能蟄伏於黑暗之中孽業之路無從抗衡新的秩序。

一旦林危不懼將那些人殺死在這里,那么丹波就將徹底吹響戰爭的號角,到時候不僅僅是背後的象牙之塔,哪怕是瀛洲譜系和統轄局也不會置身事外。

而在那之前,六合會將成為所有混種的敵人。

攔在他們自由之路上的絆腳石……

「現在,輪到您回答我了。」林中小屋抬頭,輕聲發問:「六叔公是想快意恩仇嗎?還是想要……長長久久?」

死寂。

漫長的死寂里。

朱鱗大蛇冷漠的凝視著眼前的少年,長桌之後的老人沒有說話,只是端詳著他的面孔,像是在確認著什么一樣。

「你果然和你的老師不像啊,小十九。」

老人將手中的殘茶傾入了茶盆中去,任由那些幽暗的毒液無聲流逝。自嘲一樣的,輕聲笑了起來:「可是卻也不像是個林家的人了,這究竟是反骨還是叛逆呢?」

「這樣不好嗎?」林中小屋再次反問。

「不,這樣很好。」

林危不懼說:「至少證明你已經長大了,足夠,獨當一面……你做的很好,比我,不,比你太爺爺年輕的時候都還要好,他知道了,也一定會為你高興。」

「那六叔公會為我高興么?」

「一點也不。」老人遺憾的嘆息,「一想到家里存在著這樣的怪胎和變數,更想殺了你了,我早該動手的。」

那樣的殺意,貨真價實。

宛如見證了一匹害群之馬的誕生。

見證了一個禍患的出現。

如此的惡毒,又是如此的惋惜。

這樣的才能和決心,為何不能用之『正道』呢?

老人垂眸,忽然問:「你想要全部?」

「全部。」

「好,那就自己去拿。」

消散的大蛇陰影之下,六合會的老龍頭漠然的說:「我給你機會。能拿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林中小屋的臉色一滯,旋即冰冷起來:「六叔公你在質疑我的決心么?」

「不,我只是在質疑你的能力而已。」

林危不懼冷淡的說:「總要讓人看看你的野心配不配的上你所說的話。

這是你的問題。」

他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干,自己的爛攤子,自己去管。」

那個老人冷淡的甩手,從長桌的另一頭丟了一個盒子過來,落在他的面前,翻滾,打開,從其中滾出了一塊錦緞包裹著的東西。

林中小屋愣在了原地。

難以置信,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

「規矩,就是規矩,這就是我作為六叔公最後教給你的道理——血親相弒,沒有能殺了你,我已經輸了。」

老人撐起了拐杖,最後看了他一眼。

轉身離去。

黑暗滾滾消散。

.

對於更多人而言,就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噩夢一樣。

當噩夢忽然消散時,回到了現實中的時候,意識卻仿佛還停留在無窮盡的黑暗中,汗流浹背,竭力喘息。

當所有參會者臉色慘白的環顧四周,驚魂未定的看向彼此時,卻發現,原本坐在上首的老人已經消失了。

而血色,依舊殘留在桌面和周圍的牆壁之上。空氣中依舊殘存著惡意的芬芳和鐵銹的味道。

瞬息間,他們就恍然警覺,剛剛發生了什么。

可當他們充滿敵意的舉起武器,對准下首的那個少年時,上首那個呆滯的女人卻像是見了鬼一樣,面容扭曲。

忍不住,驚叫出聲!

「林十九,你在搞什么!」四姨睜大了眼睛,歇斯底里的怒斥:「那是你能拿的東西么!不要放肆!」

在最下面,那個少年似是無奈,聳肩。

「瞧您說的……大家都姓林,憑什么我就不能做話事人了?」

林中小屋淡定的倚靠在椅子上,咧嘴微笑。

在他的手里,錦緞的包裹里,是一支古意盎然的短棍,雕刻著猙獰鱗首。

——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