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滯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甚至就連注射的時候都沒有任何實感,只是些微的有些痛覺,像是往日生活中隨處可見的痛楚一樣。
「……成年人請在一周之內保證飲食充足,如果未成年人出現感冒症狀的話,請去最近的定點醫院走專門窗口。」
旁邊,正在囑咐的護士察覺到他恍惚的樣子,皺眉:「先生,先生,你在聽么?」
可立石卻依舊呆呆的看著注射室里的女兒,整個人貼在玻璃上,不敢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好像比以前好了,你看,精神了很多……」
他喃喃自語著,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忍不住喜笑顏開:」看上去已經沒有那么困啦,對不對?比剛才好多了……」
「剛剛注射,還沒有起效呢,先生。」護士提醒道。
可是立石依舊痴痴的看著自己的女兒,目不轉睛,許久,才輕聲回到:「但是,會好起來的,對吧?」
護士愣了一下,緩緩頷首。
「……是啊,會好起來的。」
她微笑著,如是回答:「會比以前更好的,立石先生。」
滴滴的呼叫聲傳來,她將手中的印著注意事項的通知單放進了中年人的手里,轉身離去。
在窗外溫柔的陽光照耀之下,輕薄的紙張在風中微微翻卷,那些字跡也仿佛展開雙翼一樣,飛向青空之中去了。
有幻覺一般的微光如雨一樣,從天空中灑下,照亮了它最後的部分。
並不是印刷的黑體,反而像是某個人臨走之前匆匆抓起筆,為遠方到來的旅客寫下的祝福。
告訴每一個來到這里的人。
——歡迎來到丹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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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急診室外面,主刀醫生手中抓著病歷,跟在急救小組後面,同病人的家屬核對著患者信息,可在進入手術室前,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神情凝重的提醒:「病人已經上年紀了,突發**官衰竭,這種大手術有風險,希望您做好准備。」
「拜托您了,拜托您了。」那個憔悴的男人反復的鞠著躬,期冀的哀求:「拜托您了。」
「我……盡力而為。」
醫生移開視線,不再去看他充滿期待的面孔。
六個小時之後,急診病人中村裕美挺過了手術之後,在病房里斷絕了呼吸。死因,術後心梗,享年五十四歲。
在這兩分鍾後,有嬰兒的啼哭聲從另一個手術室里響起,順產,母女平安。
「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嗎?」
病房里,護士鄭重提醒道:「這可是大事哦,可不要為孩子起奇怪的名字,前面的松田太太非要起的很長,好像還是什么樂隊的專輯,怎么勸都不聽,真的急死人啦。」
臉色蒼白的妻子依靠在床上,握著丈夫的手,凝望著睡的正香的嬰兒,便忍不住露出微笑。
「未來。」
她想了一下,認真的說,「她的名字叫做未來。」
於是,在黑暗中,槐詩聽到了那個名字。
忍不住笑了起來。
為之鼓掌。
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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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關卡前,緊張的少女用生澀的瀛洲語回答:「金昭妍。」
「姓名?」
面試上,年輕的男人鼓起勇氣抬頭:「小堀靜。」
「姓名?」
街頭,拉琴的賣藝人遞上了身份憑證:「陳成。」
「姓名?」
十足潮流的女孩兒吐了一下舌頭,「大場希望……」
在黑暗里,槐詩抬起頭,聽見那些來自遠方的聲音源源不斷的浮現,就像是無數細碎的光點那樣,在他眼前舞動著,照亮了漫長而孤獨的路。
有更多的聲音在響起。
更多的祈願,更多的感謝,更多的呼喚。
引導著他,一點點的向前。
直到他從昏沉中睜開了眼睛,無數破碎的魂靈再度聚合,遵從著那些引導,凝視著無數從眼前流逝的光芒。
不知不覺,黑暗里已經被那無窮盡的光芒照亮了。
孤獨的長路上已經充滿了行人。
熱鬧的人潮中,喧囂此起彼伏。
當擦肩而過的時候,那些未曾相識的靈魂便對他感激的一笑,告訴他自己的名字,然後再度歸於人海。
一個又一個的名字重疊在一起,托起了他的靈魂,引導著他向上,從這冰冷又空曠的宇宙里歸來。
他在燈火通明的街頭,他在了無人跡的小巷,他在病房中傾聽著哭聲,在溫暖的燈光下凝視著孩子的睡顏。
當槐詩抬起頭,便看到了浩盪的光雨從夜幕中灑落,落在虛無的雙手之中,點點滴滴,每一縷流光中都帶著來自友人的笑臉。
就好像終於從這一場離別以來的長夢中醒來了那樣。
「能夠再度相逢真好,我的朋友。」
槐詩凝望著漫天的光雨,致以微笑。
許久,他躬身道別,轉身走向了更深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