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從其中所迸發的,乃是每一個生命都將為之顫栗的恐怖預感,就好像死亡在瞬間近在咫尺,佇立在這妖艷華麗的舞台上,向每個觀眾回眸,猙獰一笑。
只是眨眼,一切就變得截然不同。
「快阻止他!」
殘缺的茲姆凄厲的尖叫,奮不顧身的催動著斷裂腐爛的身軀,撕碎的赫笛的屏障之後,竟然棄仇人與不顧,奮進所有力量啃食著冥府囚籠的外殼。
可牢籠實在過於堅固。
那是為槐詩專門所打造的封印,完全克制著一切大司命的神性和力量,確保將他的靈魂囚禁在其中,無法掙脫。
而且,已經太晚了!
「來不及了,快走!」
霜祝者展開雙翼,卷著大片的子嗣,想要拉遠距離,不止是它,包括在城中,在火山的熔岩里,數百條石熔魔龍,還有戰場上數之不盡的大群……此刻都爭先恐後的亡命奔逃,想要遠離那恐怖的危機。
可就在戰場之外,殘缺的萬眼之檻依舊在堅守著自己的使命,哪怕絕大多數眼眸已經在戰爭的余波之下黯淡碎裂,卻依舊還有大量的呆滯眼瞳不斷的閃爍。
自大地的最深處,再到天穹之上,一切都在封鎖之中。
無路可逃!
冠戴者們絕望的嘶鳴了一聲,舍身撲上,要和那個該死的深淵弄臣同歸於盡。
「停下來,立刻!馬上!」
赫笛猙獰的嘶吼,握緊拳頭,無數利刃不斷的貫穿和增殖,幾乎要將槐詩撕扯成粉碎。可在囚籠里,槐詩依舊微笑,敲了敲眼前那堅不可摧的牢籠。
從一開始,這一切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所設下的,不過是一旦開始激發,就絕對不可能終止的指令而已。
「現在,您的酒已經調好了,先生。」
恰如任何一個酒保那樣,他矜持的在吧台之後向著客人微笑,支離破碎的手掌抬起,打了個響指:
「最後,只需要再劃一根火柴。」
啪!
一聲輕響,看不見的火柴點燃了杯口的酒精,煥發出璀璨的光彩。
正是在那一刻——鑄造,開始!
浩盪的源質波動沿著矩陣和秘儀,向著最核心中的恐怖熔爐匯聚而去,無窮盡的閃光里,來自鑄造之王的技藝傳承於此啟動。
瞬間將海量任務予以分隔成獨立的單元,然後調動源質和秘儀,將千萬份獨立的任務同時向前推進,最終又在同一瞬間徹底完成。
萬噸災厄之鋼迎來蛻變,就如同在瞬間將無數塵埃升華為結晶一般。
——【灰之升華】!
在海量的物資供應之下而形成造就煉成的,便是經歷過六次配方升級和十二次增添和修補,規模前所未有、當量無法計數,同時,破壞力哪怕是槐詩也難以想象的金屬炸彈!
至少這一次,它終於能夠媲美傳說中的半神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的怒火了吧?
可已經沒有人會再感嘆如此傑出的創作和如此精妙的鑄造了,包括赫笛在內,所有人都用盡了最大的速度,想要遠離那一座亮起詭異光芒的熔爐。
唯有被留在原地的囚籠里,槐詩撐起下巴,好奇的端詳著那漸漸涌現,擴散的光芒。
在那一瞬間,萬籟俱寂。
舉世漆黑。
黑暗,黑暗,黑暗,黑暗,突如其來的黑暗里,噴薄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在未曾體會過的驚悚寂靜里,醞釀出仿佛世界毀滅的轟鳴巨響。
不足以彈指去形容的短暫時光里,烈焰灼燒下,熔爐迅速的膨脹,擴大到了誇張的尺度之後,便像是被撕裂的塑料薄膜那樣,干脆利落的潰爛干癟成了一絲一縷微不足道的塵埃。
取而代之,是其中所奔涌的光明。
光明降臨在地獄里。
自空中俯瞰,在無數如針尖放射的刺眼光焰里,便只有一個小小的水泡在迅速的放大,洋溢著躍動的鮮紅,在每一顆眼瞳之中舞動身姿,迅速的,又笨拙的,擴散向四面八方。
直到蒼白的氣浪平地而起,凄厲的波瀾浩盪奔涌,席卷,化為潮水那樣,沖天而起,奔涌向四面八方。
熾熱的焚風所過之處,一切都迅速的僵硬,凋零,在火光到來之前,便迅速的剝落凋零成細碎的塵埃。
恰似海潮來去。
而一朵壯觀的花朵,便就這樣,從膨脹到極限,驟然破裂的鮮紅『水泡』中躍出,浮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妖嬈的展開了這稍縱即逝的姿態。
光芒如潮,吞沒一切。
那刺眼的光芒,甚至讓疾馳中的赫笛感覺射穿了自己的顱骨,又刺破了軀殼之後,才投影在眼眸之上。
如此的清晰。
哪怕是背身相對,都無法逃離它那妙曼的身姿。
可就在涌動的氣浪里,他卻看到,一只飄飛的鐵鴉如同炮彈一樣從正中心飛出來,就那樣乘著焚風超車,自毀滅的波瀾里靈巧的翻轉,翹著小短腿,從翅膀下面抽出了一副小小的墨鏡架在鳥喙上,端詳著後方緊追而至的烈光。
好像沖浪一般,發出新鮮刺激的呼喊。
「嗚~呼!」
媽的,有病!
這是赫笛最後一瞬的念頭,無從得知在那一瞬間他有沒有在那一瞬間罵出什么有失體面的臟話。
因為光,吞沒了一切。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變成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