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預定的祭品,從五眼到畸怪,再到蟲王,竟然全都被對面給吞了!
沒了!
數百年來的謀劃連帶著家底一起毀於一旦。
現在,亡骸已經陷入了徹底的瘋狂。
殘存的粗壯右臂抬起,猛然拍在了腳下,將周圍無數狗頭人和白鱗衛士碾壓成了粉碎。緊接著,腐爛的面孔抬起。
獨眸中,迸射光芒!
石心瘋狂的跳動著,抽取著來自整個銹蝕塔林的生命,令那一只獨眼竟然煥發出勝過太陽的恐怖亮度。
就算是此刻震怒無比,但亡骸心中依舊還維系著一分珍貴的冷靜——哪怕如今自己已經今非昔比,但倘若浪費揮霍這一份得之不易的力量,依舊有著敗北的可能。
必須第一時間在他們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給對方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害,才能夠徹底的掌握勝利。
必須,攻敵必救!
重創對方。
換而言之,擒賊先擒王!
在那一只獨目的俯瞰之下,整個地獄都盡在眼中,一切細微的痕跡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包括槐詩的一切變化。
但此刻,他根本沒有將槐詩放在眼中!
一個沖鋒陷陣的爛卒子,縱然強大,但不過是真正強者的工具罷了!而手握著獵槍,在遠方警惕瞄准的福斯特,也不過是上不了台面的刺客之流……
那群現境人真正的首領,他們之中真正重要的存在,早已經被他發現了!
那個自從來到銹蝕塔林,就未曾露面,一直隱藏在幕後,謀劃這一切的領導者!
那個縱然戰爭開始之後,端坐在自己的寶座上,在屬下的重重拱衛中,冷眼俯瞰這一切的現境人……
真相,只有一個!
猙獰的獨眸猛然調轉,對准了太陽船,鎖定了那個自以為高枕無憂,甚至還在不屑冷笑的對手。
「——受死吧!!!」
那一瞬間,船長的寶座上,雷蒙德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呆滯。
數之不盡的雷霆之光化作洪流,巨響之中,來自雷霆之海無窮陰雲中所醞釀出的災厄降臨。
萬丈雷光自亡骸的獨目中噴薄而出。
整個世界在瞬間一片昏暗,所有阻擋在雷光前方的存在都在迎來了徹底蒸發,余波中的熱量擴散,就將數之不盡的廢墟和狗頭人融化、消散,變成了惡臭的青煙。
所過之處,一切都迎來了毀滅。
這便是侏儒王的怒火。
——貨真價實的,雷霆之怒!
而雷蒙德,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恐的慘叫。
閃閃的淚光從眼角沖出來,在這一瞬間,本能的從靈魂之中流露出了悲憤和茫然的質問:「草,為什么是我!」
下一瞬間,格里高利所撐起的秘儀如泡影一般消散。
緊接著,太陽船分崩離析,鋼鐵溶解,徹底報廢。
拋棄了實體分身之後,進入冥河模式的太陽船從遠方再度閃現,船身之上已經多了一道慘烈的灼痕。
最外層的裝甲都在雷霆的轟擊之下融化了,鐵漿流淌。
在死亡擦肩而過之後,主體依舊還保持著完整,唯有船帆稍顯破損,但並沒有大礙。可不等雷蒙德松口氣,便看到那一道從亡骸眼中射出的雷霆之柱緊追而來。
切割著大地,攪動著岩層,在整個銹蝕塔林中留下了一道深邃的傷疤之後,向著太陽船橫掃而至!
「想跑?做夢!」
亡骸咆哮,雷光死死的鎖定著太陽船的存在,緊追不放。
太陽船的閃現非但沒讓他打消懷疑,反而讓他越發的確信了,在如此重重的保衛之下的才是對方真正重要的角色。
放著近在咫尺的槐詩不管,他一定要弄死這個該死的混賬東西!
讓他領教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所招致的後果!
此刻,太陽船全力驅動,過載運行,不斷的漂移甩尾,急速變向,躲閃著後面如同附骨之疽的雷霆。
「你媽的,為什么啊!」
雷蒙德甩著舵盤,幾乎快要哭出聲來。
是槐詩那個狗東西在搞你的啊,為什么要迫害我一個無辜的司機!
只有槐詩忍不住翻白眼。
誰讓你光顧著裝逼顯擺了,別說亡骸,是我我也干你好么!
「保持速度!」
在逃亡之中,格里高利提醒:「沒必要跟它硬抗,他體內的源質度數在迅速下降,侏儒王的災厄在不斷的散逸,很快就會跌到比一般冠戴者強不了多少的水平,到時候咱們再慢慢料理它!」
「那也能跑得掉才對啊!」
雷蒙德死死的踩著過載驅動的踏板不放松,用進所有的力氣將舵盤扭到了底,險而又險的擦過了那一道雷霆之柱的追擊。
可速度已經沒辦法再繼續維持了!
岌岌可危。
就在那一瞬間,擦過的雷霆之柱卻詭異的偏轉了一個弧度,迷失了自己的目標,反而扭向了上方,切裂了天穹之上的陰雲,最終,消失在無盡的深淵之中去了。
打空了?
緊接著,一聲嘎嘣的巨響才姍姍來遲的擴散開來。
當雷蒙德回頭的時候,便看到那狂怒掙扎的殘缺巨人,還有……纏繞在他身上的鎖鏈!
在剛剛,槐詩手中的悲傷之索便延伸出千萬米的尺度,纏繞在了亡骸的雙腿、肢體、頭顱乃至脖頸之上,迅速的收縮……
「可笑!」
亡骸嘲弄大笑。
他急了!他急了!
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同巨人的力量相抗衡,甚至不足以動搖著龐大的體重,不過是徒勞而已!
它展開雙臂,正要將手中的鎖鏈蹦斷,緊接著卻看到,槐詩後退了一步,反手將阿房甩在了地上。
大地顫栗,哀鳴。
足以同整個石髓館比擬的恐怖質量釘進了銹蝕塔林的大地,當槐詩的右手從長鐧上掃過的瞬間,便有鐵光凝結,化為巨大的絞盤。
悲傷之索破空穿梭,纏繞在了上面,眨眼之間就完成了錯綜復雜的滑輪組。
當槐詩彈指,憤怒之斧的焰光便自地獄中重燃。
龐大的源質化身降臨,拉扯著鐵索,悍然撞碎了眼前的廢墟,撕裂層層阻礙之後,向著遠方狂奔而去。
悲傷之索緊綳,絞盤飛轉,伴隨著刺耳的摩擦聲,無數火花迸射而出。
亡骸的動作戛然而止,扭轉的脖頸僵硬在了原地,緊接著,便在著簡單的物理學奇跡之下迸發出清脆的聲音。
卡啪!
骨骼脫節的低沉聲音擴散,雷霆之柱消散無蹤。
亡骸眼前一黑,踉蹌的後退了一步。
緊接著便是倒地的轟然巨響。
在絞盤的旋轉和悲傷之索的束縛之下,它竟然跪倒在地,頭顱恥辱的緊貼著大地,難以抬起。
就仿佛面對神明那樣。
對著眼前的那個男人,頂禮膜拜!
現在,就在亡骸的面前,那一張面孔終於不再嬉笑了,好像正經了起來。可那樣平靜的神情,卻更令人覺得不安。
就仿佛在俯瞰著什么無關緊要的塵埃一樣,冷淡又高遠。
「別站那么高,我不喜歡仰頭看人。」
槐詩抬手,拍了拍他的臉,似是嘉許一樣,告訴他:
「你看,現在的樣子就順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