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符殘光來說,基本上,周圍看一圈,都是熟人,有的甚至還有過交手,甚至不止一次。
只不過,在天敵的主持之下,大家並沒有翻往日的舊賬,也並沒有不知輕重到在這種場合鬧翻。
只不過,有些遲來者,卻不那么想……
「我說怎么回事兒,老遠就聞到了這股子羽蛇的臭味兒,差點快吐出來了。特洛修爾,像你這樣的垃圾現在也能代表美洲譜系了么?」
在門外的黑暗里,一行遠來的身影緩緩靠近,伴隨著鐐銬摩擦的清脆聲音。
在最前面,提著風燈的呂西安摘下帽子,向著在座的諸位問好:「路上多有波折,遲到了一會兒,希望沒有太晚。」
「您來的正好,呂西安先生,午餐剛剛做好,要來一碗么?」盧基婭微笑著邀請。
「金宮之手的午餐,真是誘惑啊,可惜,我在路上吃過了。就不打擾各位用餐的雅興了。」
呂西安微笑著婉拒,將鐐銬的鑰匙交給了盧基婭之後,便頷首道別,帶著努力消除存在感的托尼一起出去休息了。
「羅先生好久不見。」盧基婭率先看向走在前面的魁梧老人:「看起來,依舊風采非常……要來點么?」
「不必,我最近不打算增肌,還沒到吃飯的時候。」
老人抽了一張椅子坐在旁邊:「你們吃你們的就是,不必管我。」
「那么,道格拉斯先生呢?」盧基婭問。
「我?不好吃的東西,我可是不會客氣的。」
囚徒毫不客氣的掀起了自己的兜帽,咧嘴,向著在座的人露出嘲弄的笑容:「這么多年不見,可都是換了一圈新面孔啊,特洛修爾那個廢物不說,阿溫哈伊也換人了么?」
「將軍閣下,這里沒有你的士兵。」
阿溫哈伊抬起眼睛看過去:「真希望你在瀛洲呆那么久能學會一點禮貌。」
在她身旁,漠然的特洛修爾低頭切割著盤中的牛排,沉默的咀嚼,不發一語,只是那牙齒碰撞的聲音像是骨骼摩擦一般,帶著森冷的寒意。
作為羽蛇之影,災厄與亡靈的神明之化身,他自然不至於因為區區口舌之爭和一個早就被逐出美洲譜系的家伙廢話。
而在盧基婭溫柔目光的注視之下,道格拉斯也並沒有再嘲弄什么,毫不顧忌自己手腕上的鐐銬上,開懷咀嚼起來。
只是,視線從桌子上掃過,看到符殘光的時候,便冷了一瞬。
緊接著,看到白帝子,便終於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好久不見啊,小姑娘。」
他擦拭著胡須上的醬汁,「你最近還好么?」
「啊?」
走神的白帝子抬頭,視線看向長桌末端,就好像終於看到了坐在那里的道格拉斯一樣,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令道格拉斯都為之愕然的驚喜笑容。
就好像漫長的時光未曾相逢。
沒有掩飾那喜悅和歡快。
她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驚喜的揮手。
「爸爸~」
那清脆的聲音擴散開來的瞬間,道格拉斯的神情僵硬在臉上,如同石化。可那一雙鐵拳的十指,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面色漲紅。
就好像,曾經蒙受那位至上之王的贊賞和召喚時一樣,那久違的喜悅和幸福充盈在胸臆之間。
心!臟!停!跳!
然後,才發現,符殘光和羅肆為看垃圾一樣的眼神,以及,那女孩兒的視線的方向,似乎不太對?
為什么看向自己的……身後?
直到這時,才有一只手掌毫無征兆的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嘿!嘿嘿!這位朋友,別傻愣著,麻煩讓一讓,謝謝昂……」
披著破爛斗篷的旅行者擠進帳篷里來,拋下了背後累贅的背包,擠過了將軍的椅子之後,便掀起了自己的兜帽,露出那張胡子拉碴的面孔。
「哎呀,我家的小可愛又長高啦!」
他一把,將眼前興奮蹦跳的女孩兒舉起,「在家里有沒有聽媽媽的話?這次出門沒讓老符再去找人吧?
對了,你上次數學考了多少啊?怎么還沒說清楚就掛電話了?」
「呃……」
褚清羽的笑容稍微僵硬了一下,在這致命三連的面前,尷尬的移開了視線。
「不行啊,要好好學習。」旅行者的神情漸漸鄭重:「當年爸爸我數學可是……」
「哥說你數學考的還不如我呢。」
褚清羽打斷:「他說你學了兩年理科怕考不上才換文科去學考古的!」
「考古的事情怎么就不算理科了!我們考古研究者可是綜合人才,哪里是文理能夠區分的?」
惱羞成怒的父親瞪大眼睛:「小紅這破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了,回頭一定好好教育他,還有,你也別想跑……」
說著,他便親昵的將胡子貼過去蹭蹭蹭蹭,「誒,有沒有想我?有沒有?有沒有?」
於是,便有咯咯的笑聲響了起來。
如此清脆。
不遠處,長桌的盡頭,眼看著父女二人如此親昵的樣子。將軍沉默的咬著手里變形的餐叉,將鐵片嚼的嘎嘣嘎嘣響。
就像是咬手絹一樣。
眼眶泛紅,拳頭硬了!
可拳頭硬了又有什么辦法呢?
打又打不過。況且,這是能不能打得過的事情么?
時隔了八十多年,繼上一次譜系之主競選失敗後,道格拉斯再一次深刻的體會到了同一個道理。
有時候,有些事情,還沒開始,就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