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前輩你好懂哦。」槐詩恰到好處的獻上了一記馬屁,結果又惹來了老前輩的冷眼。
得,又拍在馬腿上了。
「我不清楚現在天文會是什么樣子,可但凡你好好看過天文會的歷史,這玩意兒都應該是在第一頁里。」
「……咳咳,這不是工作忙么?」槐詩尷尬的感慨:「您看我今年才十九,自從出道就開始做工具人,事情一茬兒接著一茬,想要補一補文化,也沒時間啊。」
應芳州還想要說什么,可最後,終究是什么都沒說。
只是嘆息了一聲。
罕見的露出『惆悵』這種對他來說過於軟弱的樣子。
「為什么初代天文會的成員會在這里?」槐詩問道,「還有,我進來這里之前,還看到了一些……幻影……」
「蓋亞破碎之前,難道不正是現境的一部分么?」應芳州回答:「有天文會的人,不奇怪,像我這種死在地獄里的家伙也是有的。」
在微風的吹拂之下,在這大樓的最底層,磚石的碎片和沉淀的灰塵之下,那些黯淡斑駁下去的矩陣便浮現在了槐詩的眼前。
應芳州說:「當時,在決定創世計劃的時候,還是有很多人表示反對的,可事已至此,卻不得不為。
沒有先例,沒有經驗,也不知道是否能夠成功,便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
「最後不是成功了么?」槐詩問。
「是啊,可成功不是完美。」應芳州說:「依舊有碎片落入地獄里,帶著那些堅守在其中的人一起……」
槐詩陷入了沉默。
當漫長的時光之前,這一切在崩潰中墜入地獄時,那些留守在此處的人望著遠方重生的現境漸漸遠去的景象,又是什么樣的心情呢?
「在其中,有一部分是意外的疏忽,還有一部分,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沒有退路的人。
除了直接參與重組的理想國和作為後備措施的存續院之外,當時的統轄局,有超過四分之一的成員為了保證創世計劃的成功而犧牲。」
應芳州輕嘆:「那群家伙,雖然有些時候死守條陳,讓人討厭,可他們對職責的執著和堅持,卻絕不遜色與其他人。」
說著,他伸出手,稍微觸碰了一下那些早已經腐朽的矩陣,和完全已經無法維持的秘儀。
曾經酒店的幻影閃現一瞬,消失不見。可里面已經再沒有了人影,空空盪盪,再沒有槐詩所見證的那樣鮮活。
就像是容器失去了其中的寶物那樣,再無價值。
應芳州說:「你所看到的,就是他最後的煉金術。」
以這虛無的幻夢為基礎,逝去者將蓋亞之血藏在了其中,延續向了未來的此刻,交托在了後繼者的手中。
這便是那位無名的先輩所作出的最後犧牲。
倘若恰當的運用這一份力量,未必不能在這絕境里安然度過一生吧?反正現境已經拋棄了自己,天文會也注定無法救援,未來,或許也永遠都不會有人再來拜訪。
可他終究未曾跨過那一道界限。
而是安撫著其他的遇難者們,建立了最後的營地,互相慰藉和取暖,延續著短暫的時光,犧牲自我,為他們留下了那延續到現在的稀薄幻影和幻夢。
到最後,都未曾背棄自己的職責。
「不要被那些統轄局的官僚笑話騙了,槐詩。
有些人可以成為英雄,光輝閃耀,可別忘了,還有更多的人也在為同樣的景願和未來付出自己的一切。總要有人甘居次位,在不重要的位置去堅守一生。
理想國從不比其他地方高貴,同為天文會的成員,是他們的存在,才能成就我們。」
應芳州回頭,告訴他:「你要記住這一點。」
「我會的。」槐詩頷首。
這一次,應芳州終究沒有再訓斥什么了,只是最後看了一眼面前的廢墟,帶著槐詩走出其中。
在無休止落下的雪粉和凄厲的寒風中,應芳州抬起手,暫時將陰暗的雲層分開,展露出遠方天穹盡頭不斷升騰而起的晦暗陰影。
在雲中君所傳遞到槐詩意識中的感應里,他能夠察覺到,在這一座凍城之外的周邊地區,荒涼天地中不斷涌動和蛻變的深淵氣息。
災厄在不斷的匯聚,自其它參戰者和棋手的掌控之下,地獄的力量漸漸萌發,壯大,不斷的延伸。
而就在陣陣宛如狼煙一般蔓延看來的地獄占領區中,就只有一只弱小無助又可憐的二階山鬼抱著自己的金大腿瑟瑟發抖。
「大家都開始拍基地和分礦了嗎?恐怕接下來就要爆兵了……」
槐詩思忖許久,盡量用委婉的措辭建議道:「接下來這里很快就不安全了,咱們勢單力薄,和他們硬拼沒什么勝算。
您看,咱們倆是不是那個……戰略轉進一下?」
「跑路就跑路,還轉進,騙誰呢?」
應芳州瞥了他一眼,仿佛讀心術一般:「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種不識時務也看不懂局勢的老古董么?」
「啊這……」
槐詩呆滯。
您老人家自己都把話說完了,這可不能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