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6章 理解(1 / 2)

天啟預報 風月 2327 字 2023-02-11

低層區,陰暗逼仄的街道之上罕見人跡,遠方閃爍的霓虹照亮了診所上面破破爛爛的招牌——用品專營。

就連劣質物品都掛不滿的稀疏架子後面,老人捏著鉗子將炭塊都進了爐子里,等爐子上的熱水壺燒開之後,就往放了幾顆干癟花瓣的杯子里倒滿了水。

回到了里面的房間里。

簡陋的室內,只有一張診療床,還有貨架上幾瓶常見的葯品。

診療床的男人正閉著眼睛,呼呼大睡。

旁邊的點滴架子上,瓶子里的液體已經流盡。

而老人在嫻熟的從滯留針上拔掉了針頭,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慢悠悠的展開報紙,看起了上面的頭條新聞。

等他將頂層角斗場恐怖事件的版塊翻完,才聽見診療床的呼吸聲漸漸變化。

從夢中醒來。

槐詩睜開眼睛,看向身旁,溫熱的杯子里水溫正好,紙片上墊著幾顆葯片。

「真體貼啊,謝啦,主教。」

槐詩笑起來,端起了水杯,將葯片一飲而盡,只可惜呼吸岔了氣,一陣嗆咳之後之後,差點將葯嘔出來。

捂住嘴的指縫里流出血色。

手忙腳亂中,老人遞上了一條毛巾,終於才擦干凈,躺在床上喘息。

主教等疊好了報紙,才摘下了老花鏡,看過來:

「最近睡眠怎么樣?」

「托您的福。」

槐詩想了一下,微笑:「每天一覺睡到大天亮。」

「暈厥狀態不算。」主教對他的狀況早就心知肚明,直白的問:「正經的休息時間呢?」

「……吃了葯的話,大概四個小時左右,吧?」

槐詩掰著手指算了半天,想不清楚,最後無奈聳肩:「不過今天在這里睡得還挺不錯的。」

「咳血呢?」

「一天三次,跟飲食一樣的規律。」

「脫發狀況呢?」老人問:「有么?」

槐詩咧嘴,捏了捏堅固的頭發:「哈,這可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除了白了點之外,一根沒掉!說出去羨慕死個人……」

「心率的話……」老人欲言又止,最後揮了揮手:「算了,我不問了,你自己清楚就行了。」

「沒那么嚴重吧?」

槐詩笑起來:「最近感覺狀態好了很多啊。」

「對,你的腎臟和肝臟開始計劃永久罷工之前,你都會覺得神清氣爽。」

如今作為無照黑醫為身份的俄聯主教遺憾的告訴他:「如果作為醫生的話,我應該立刻跟你安排手術,只可惜,你並不是什么會遵守醫囑的患者,我也不是什么正牌兒的大夫,所以有些話我就嘴上說一遍,大家走個過場就算了吧。」

「聽上去好像已經不可救葯了啊。」槐詩輕嘆。

「唔?你是說這個世界,你的異端事業,還是說你自己?」

罕見的,以寬縱與溫和出名的老人竟然說出了嘲弄的話語,不知道是不是被槐詩這副死皮賴臉的樣子給氣到了。

「上一次病毒給你的傷害不止是肺部部分壞死這么簡單。」

主教冷聲提醒:「是永久性的,槐詩!還能繼續活動是你運氣好,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受害者,已經全都已經死光了。」

星辰醫療生化襲擊事件。

四個月之前,在聖都中層區發生的恐怖襲擊,喪心病狂的調律師竟然在平民商場內灌入了毒氣,導致數千人重傷,九百多人當場死亡。

反正,對外的說法是這樣的。

槐詩原本以為自己早已經對巨閥們的底線有所認知。

但卻沒想到,現實形象生動且詳實的告訴他——巨閥們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

對於巨閥們來說,死掉一個槐詩,有幾千個人陪葬無疑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短短五分鍾的等待,給了槐詩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字面意義上的,刻骨銘心。

因為綠地化工的毒氣和星辰醫療的病毒而死的人不計其數,包括槐詩在內,諸多追隨者因此重創。

而最終,黑鍋也扣在了調律師的頭上。

從那之後,槐詩也只能把底線這個東西放寬個四五截,哪怕試圖和對方進行對標的嘗試失敗,但起碼勉強保存了自身。

只不過,現在看來……自己預想的似乎有點太美好。

「我還能活多久?」他問。

主教微微思考,回答:「現在停止一切活動,接受治療的話……一年到半年。」

「那如果……」

「誰知道?」

不等槐詩問完,端著茶杯的主教就冷淡回答:「說不定出門走兩步就死了呢?」

「哈哈,您真幽默。」

「但有這樣的可能,不是么?」主教抬頭看了他一眼,嚴肅的重復了一遍:「你的時間不多了,槐詩先生。」

「所以,才請您想想辦法。」槐詩懇請。

「我這里沒有萬靈葯,你想要的那些,除了讓你短時間內狀態良好之外,只會越來越糟。」

恪守了一生的戒律,縱然來到了這樣的地獄中,可主教實在無法將那種裹著蜜糖的毒葯放進別人的手里。

「珍愛自己的生命吧,槐詩先生。」

老人說:「自殺的人,是上不了天堂的。」

「我們都已經在地獄里了啊,主教。」槐詩笑起來,「哪里還能講究那么多呢?」

老人的神情依舊嚴肅:「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我知道。」

槐詩想了一下,聳肩:「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主教。」

他說:「我保證。」

「……」

主教再沒有說話。

閉上眼睛嘆息了一聲,指了指外面。

「那么,打擾了,下次我還會來的,嗯,有機會的話。」

恬不知恥的某人微笑著擺手,提起外套,只是在出門的時候,卻發現櫃台上一個孤零零的瓶子。

拿起來,晃了晃。

幾個葯片在里面叮當作響。

槐詩愣了一下,忍不住無奈一笑:「這種事情,我自己拿難道就不算犯罪了嗎?」

他回頭看了一眼室內,將手里的葯瓶放回了桌子上,只留下掌心里的一顆,向著里面晃了晃:「這樣的話,罪過是不是就算少了一些呢?」

無人回應。

只有清脆的鈴鐺聲里,槐詩推門而去。

許久,室內響起低沉的嘆息。

.

.

中層區,一家喧鬧的酒吧。

在高亢的旋律和鼓點的噪音里,槐詩推開了二樓的鐵門,走進寬闊的客廳內。

在隔音處理之外,只有隱約的一點細碎震動傳來。

寬闊的二樓內收拾的很干凈,食物和其他日常物品什么都不缺,倒是一個臨時避風頭的好地方。

「哎呦,大家晚上好啊。」

槐詩抬頭,向著等待許久的追隨者,隨意的揮手:「吃了嗎?我回來的時候看到有家攤子的烤餅不錯,要不要來點做夜宵?」

「聖座。」

「槐詩閣下。」

「調律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