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2)

陳皮皮的斗爭 流域風 2925 字 2020-12-23

這人額寬面闊,長眉細眼。配上高大的身軀,讓人一眼看上去就覺得格外另類奇異。

石夜來已經迎上去,笑著說:「當然有當然有。要是你喝不成酒,我怕你凳子都坐不熱。」

陳皮皮把下巴放在了小月肩上,把手攬著她的腰說:「是個鬼。」

程小月拍了他腦門一掌:「別胡說。你再亂說話,我把你嘴縫上。」

那人卻已經聽見了他們娘倆的對話,徑直走過來,問陳皮皮:「你說我像鬼?」

程小月趕緊賠了笑臉給他。

說:「我這兒子欠管教,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男人大笑搖頭說:「不礙事不礙事,他形容得有意思,我開心的很。」

石夜來忙給他們介紹:「這是我新認識的一位朋友,姓顧,叫顧千機,精研佛學典籍。我這次過來,可是專門向他請教的。」

程小月「哦」了一聲。又看了那人一眼,卻見他正凝視自己。雖然臉上笑容可掬,目光卻是要把自己看穿了一樣。全身覺得不自在起來,收了笑避開那眼神,想:這人好沒禮貌!萍水相逢,哪有這樣直勾勾盯著人看的?

顧千機徑直走來程小月旁邊的位子坐了說:「相請不如偶遇。這話說得可真是沒一點錯!和偶遇這么秀美艷亮的女士相比,石兄的相請真要被看輕了。」

石夜來聽他的話唐突,趕緊圓場對小月說:「我這朋友性子直率,只是要誇你漂亮的,沒別的意思。」

還沒等程小月回應,陳皮皮早忍不住了,橫眉立目沖顧千機叫:「馬屁精,我媽媽漂亮關你屁事?要你獻殷勤?」

顧千機笑著問:「我誇你媽媽漂亮,你生什么氣?吃醋么?」

程小月聽得心里咯噔一下,臉馬上沉下來了:「顧先生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想影射什么嗎?他小孩子不懂事,要維護我這媽,有什么錯?你吃醋這樣的話說出來,不是要人聽出歧義?」

顧千機拍了自己腦袋一掌,起身去到櫃台拿了一瓶白酒來。給程小月深深鞠了一躬。說:「這句玩笑我開的不對,自罰三杯。」說完把酒往玻璃杯中倒滿,一連喝了三杯。

他用的玻璃杯著實不小,三杯倒過後,手里的酒瓶就已經差不多空了。

陳皮皮哼了一聲:「炫耀你的酒量嗎?有什么了不起?我可不是嚇大的。」

石夜來看他坐定了這桌,只得讓服務員過來加了碗筷,叮囑叫的菜也一並上到這桌來。

看顧千機這喝酒的架勢,酒量必定不小!自己又跑去櫃台提了三瓶白酒,笑著說:「我是不會喝的,只好以茶代酒陪你了。你要喝得興致,順帶解了我這些日子讀佛經的困惑吧。」

顧千機又把手里的酒杯斟滿。對石夜來說:「你讀佛經是為了什么?」

石夜來沉思了一下說:「我要去貪嗔痴這三毒,理解生命里更高層次的意義所在。佛法講求舍我度人,假使這樣的舍可以得到解脫,我甘之若飴。」

顧千機繼續飲了一杯:「你理佛學,求什么自然得到什么。我倒建議你不用拘束。單說這佛教吧,一人之始,大家憑借各自領悟修行,哪個肯說自己錯了?從巴利文到梵文,又經漢文,你所看到這經書……呵呵……離那西域覺者也萬里之遙了。再說這生命意義,你要理解這意義,怕先是要弄清楚什么是生命。萬物存於世界,生生不息。卻未必是真的生生不息——這又扯上科學了,萬物之理究極是增減,增減繁復歸於思辨,而思辨到了極致,根本上又還是回去到沒有答桉的那個問題。」

陳皮皮聽了撇嘴說:「你這說了等於沒說。叫人家多讀書,最後繞了一圈兒說多讀書也解決不掉問題。」

程小月故意在他頭上拍了一掌,卻笑吟吟向著顧千機說話:「小孩子不要亂說實話。」

顧千機就迎了她的笑臉,把手里酒杯敬她。說:「廣閱博聞,自然見識增長,也不會輕易被他人觀點左右。要是學東西一味人雲亦雲亦步亦趨,那學它干什么?比如老師教學生,讓他背他就背,讓他做他就做,經年下來,學個不通事務的呆子,一肚子沒用學問,拿來做什么用?」

程小月斜眼側面,問:「那照你來說,學生都不用上學了?這家家孩子都不去上學,怕世界才真亂呢。」

陳皮皮插嘴說:「媽媽,他這觀念倒是言之有理……哎喲……」

話沒說完肩頭給程小月重重捶了一拳。本來還想舉例附和的,看一眼媽媽挑起的眉毛,也只好把那沒出世的變革念頭胎死腹中了。

顧千機說:「人生而有好奇之心。小孩子尤甚,只需順了他心性,教會他求解之法,他自然去尋找結果了。要是人人都通曉這道理,孩子上不上學,那倒真沒什么重要。」

程小月輕笑了一聲,說:「我雖然是個愚鈍的女人,卻也多少知道一些淺薄知識。覺著宗教之始,要為解惑。使人不懼怕死亡,到後來有人要借他聚攏人心漁利。現今科學昌明,民智漸開,摒棄神祗也早晚之勢。剛才我這朋友說要請教於你,這么看來,你也該是個覺者。那我要問你,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神?」

石夜來看程小月神色,知道兩人已經話不投機。

連忙打圓場說:「這問題見仁見智,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辯明白的。」

顧千機又喝了一杯酒。說:「這問題我暫且不回答你。倒不是我怕辯不過,是因為你語氣里早已經有了成見在先。你為了求勝,可以不在意自己信不信神鬼了。遇見你這么漂亮的女士,我左看右看都歡喜不盡,干什么要大煞風景,和你爭辯這不緊要的口舌。」

他這話音還沒落,陳皮皮已經把手中的筷子迎面擲過去。

他早就不順眼這人對媽媽神情猥褻——於他而言誇程小月漂亮也算是猥褻了。

一雙筷子徑直摔在了顧千機臉上,啪一聲彈開,落向桌子。

石夜來正夾菜,無巧不巧竟然夾住了其中一根。詫異之余,臉上也尷尬。想兩邊自己都認識,要當桌吵起來,也沒主意平息。

他性格唯諾,本來就不善於和人相處,這時候心里念頭轉換,手也僵在桌面上,竟忘記了勸解。

顧千機也沒躲閃,似笑非笑看著他們母子。

陳皮皮還不肯罷休,跳起來擼胳膊挽袖子,要打人的意思。

程小月拉住他,說:「你老實點,別給我惹麻煩。」

顧千機也順著她的話說:「小朋友不要太激動,你要不肯我跟你媽媽扯上關系,就老實壓住沖動啊。」

陳皮皮「啐」地一口痰吐過去:「你還敢耍流氓占便宜?老子打到你佛祖都不認識……」

那口痰不偏不倚正中顧千機眉心,然後慢悠悠順著鼻梁往下滴。

看得程小月直皺眉,忍住惡心抽了紙巾遞過去說:「我這兒子沒教好,冒犯了你。真是對不住之極……」

口里雖然道歉,肚子里卻幾分爽快,隱隱然那口痰自己吐的一般。

石夜來也才回過神,手忙腳亂幫顧千機去擦,嘴里說著:「這這這……這算什么事……唉……」

顧千機倒不生氣,笑吟吟對陳皮皮說:「你生氣是因為我討好你媽媽,不過你這表現,那可是越弄越糟糕的。你現在吐口水侮辱我,那你媽自然要對我心存愧疚,反而要對我更加客氣。假使你忍不住打了我,嘿嘿!又假使我給你打出個長短,不免更要你媽媽來善後。那不是更給了我接觸她的機會?」

他這話說得氣定神閑。

程小月也沒想到,覺著他有些異於常人。但不喜他話里話外對自己輕佻,起身扯了兒子說:「你們要說正事,我們娘兒倆可不方便打攪。這里先告辭了。」

石夜來連忙挽留。畢竟兩邊都是熟識,要是他和顧千機另坐一桌,就算話不投機也還可以婉轉。

這下要是兩人起身走了,反而變成他們趕走人家了!陪著笑說:「千萬不能,你要是覺著不方便,我叫顧兄另外去坐。」

程小月說:「我有什么不方便的?」

陳皮皮是不怕事大的主兒,模彷了媽媽的語氣說:「很好啊很好,我也沒什么不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