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靈瓊(1 / 2)

情語潮濕 龜甲 5884 字 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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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五章嬌花嫩蕊願君憐

一連五天,薛靈瓊衣不解帶,守在病榻之前,困倦之極,始蜷伏華雲龍腳旁小睡片刻,華雲龍稍一勸阻,則清淚滾滾,只得由她。()一應飲食,則由薛娘照顧,好在申屠主在屋內貯有不少食物,短時不虞匱乏。

華雲龍長日靜坐療傷,只是毫無進展,僅勉強保持不惡化而已。這一日,他凝氣運動,只覺各大經脈,俱已閉塞,那一口真氣,始終未能遍走全身,不由心中暗暗忖道:「這傷勢看來已非己力所能治療,說不得只有動用「瑤池丹」了。」

轉念下,欲向薛靈瓊索取「瑤池丹」的玉瓶,目光一轉,薛靈瓊曲身榻畔,沉沉睡去,不忍喚醒,無聊之下,暗暗打量她的嬌靨。只見她由於數日悲勞,鳳目紅腫,玉容清減,心中暗暗感激,想道:「唉,連日來,她也太辛苦了……」

轉念間,忽見薛靈瓊黛目微蹙,以睡夢中,尚有失意之事,口中含含糊糊地道:「爹,快來……雲龍別走……救我……」

華雲龍微微一怔,怔道:「她身世必孤苦異常,夢中猶且不適……睡夢中尚呼我名字,可見信賴至深,我必得全力助其脫離苦難方可無愧……」不由得憐惜之情大生,不禁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走。」

薛靈瓊陡然驚醒,坐起身來,似是余悸猶存,定了定神,始道:「你剛剛說什么?」

華雲龍溫言道:「上次因事中阻,這幾日我又壹志療傷,一直無暇問你身世,趁今日你告訴我如何?」

薛靈瓊輕輕一嘆,道:「等你傷愈之後再說。」

華雲龍點了點頭,道:「也好,不知我托付你的那只玉瓶在否?」

薛靈瓊一怔,道:「在,你要干嘛?」由懷中取出,送至華雲龍面前,又道:「我早想讓你服下,卻因那時申屠主立於一旁,且你不能稍動,故而停止。」

華雲龍淡淡一笑,道:「而今傷勢可愈與否,全仗這瓶中瓊丹了。」

薛靈瓊訝然道:「是何瓊丹,功效如何?」

華雲龍道:「此丹名叫「瑤池丹」,是三百年前武聖所煉。」

薛靈瓊星目一睜,道:「武聖?」

華雲龍笑道:「正是三百年前威震宇內的武聖雲老前輩……」

薛靈瓊截口道:「我怎么不知這位老前輩,敢說除了武聖嫡裔,最清楚的,莫過我家了。」華雲龍心頭一動,暗忖:她看來必是關外鎮遠侯之後代,不然不會說這話了。忽聽薛靈瓊嗔聲道:「你既有靈丹,為何早不服下?」

華雲龍微微嘆息,道:「你不知道,這原為解救一批中了魔教虺毒高手之物,而今動用,是萬不得已。」

薛靈瓊玉面含嗔,道:「那也該說一聲啊。」

華雲龍笑道:「我若說了,你必逼我服下,我本將自行療傷,不願任意浪費。」薛靈瓊驚喜不勝,卻又怨他不早說出,恨恨白了他一眼。華雲龍微微一笑,道:「這丹中有千年人參、首烏、茯芩及……」

薛靈瓊不待他說完,截口道:「既是武聖親煉,由三百年流傳迄今,其珍貴可知,你的傷十九不成問題了。」突然,芳心之中,一種深深悵惘,莫名其妙升起,一時間,竟感華雲龍似是疏遠了許多。

原來薛靈瓊孤僻冷傲,淡視男女之情,但像她這種女子,動情則是生死不計,她數度與華雲龍相逢,已逐漸為他那英雄氣概所傾倒,加上華雲龍這一次受創,俱因她之原故,芳心之中,早存誓死靡他之意,故忘去了冷傲矜持,不避嫌疑的侍候華雲龍,言語之間,也毫不掩飾情意,只待華雲龍一死,她也揮劍追隨地下。

但當華雲龍忽然可以不死之時,她固歡欣無已,卻又覺得此情雖然不渝,而終必別離,與華雲龍之間,反不若同死為佳,竟是大感惘然,只是這種心情,十分微妙,連她自己也不了然。突然,薛靈瓊霍然驚覺,低聲道:「我去拿水,公子請早服下,貴體也好早愈。」轉身向廚房走去。

華雲龍聽她忽改口稱之為「公子」,不由一怔,暗道:「她突然對我生份起來,是何緣故?」轉念間,薛靈瓊已一手端茶,一手握瓶,走了回來,將茶杯擱在桌上,拔開瓶塞,頓時清香滿室,沁人心脾,聞之令人靈府空明,神清氣爽。

華雲龍一指床沿,正色道:「這丹早一刻,晚一刻服皆可,你且坐下,我與你詳細一談。」薛靈瓊聞言,木然坐下,蓋上瓶塞。華雲龍默然須臾,道:「我得罪了你?」薛靈瓊螓首一搖,卻未開口。

華雲龍道:「那是你對我不滿?」

薛靈瓊頓了一頓,淡淡的道:「你對我只有恩德,我再不滿,那就禽獸不如了。」

華雲龍劍眉微聳,道:「那我就不明白了……」

薛靈瓊截口道:「你不必明白。」放下玉瓶,轉身疾奔出戶。她只覺心頭郁悒,極欲痛哭一場,奔出竹林,來至一處,再也忍不住,匍身地上,哀哀大哭。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胸懷稍暢,哭聲漸止,忽聽薛娘的聲音叫道:「小姐。」薛靈瓊回眸一顧,見薛娘不知何時,已立於身後,連忙抹去眼淚,站起身來。

薛娘嘆息一聲,道:「他既無性命之優,咱們就離去也罷。」

薛靈瓊螓首一搖,毅然道:「不,待他傷勢痊愈再走。」

薛娘口齒一啟,未及說話。薛靈瓊又道:「我以往私心太重,如今也想通了。只是仍須一盡心力,不為什么,姓薛的決不求人。」她激動之下,不由語無倫次了。

薛娘戚然道:「一切都由小姐吧。」語音微微一頓道:「我看姓華的倒也不錯,機智技藝,沒有話說,雖嫌放浪不羈,但也無傷大雅……」

薛靈瓊截口道:「我想明白了,你反未想通。」頓了一頓,苦笑道:「不錯,我愛他,他如何對我,我都不能也不願過問,現在……這事不談,咱們去。」

薛娘惑然道:「現在姑娘又如何了?」

薛靈瓊嫣然一笑,道:「剛才我太失態,現在該回去道歉了。」薛娘見她笑容中,隱有無窮苦澀怔了一怔,薛靈瓊已蓮步款移,向前走去,急忙追上。忽聽薛靈瓊悠悠嘆道:「薛娘,你為我家犧牲了一切,而我家卻對你沒有半分報答。」

薛娘急道:「姑娘怎么說出這種話了?就算為了老主人與你死上一百次,也是應該的。」

薛靈瓊黯然一笑,疾步走向那茅屋。薛娘惆然跟著,暗忖:小姐個性堅毅,有何苦難,都默然承受,看她神情,似是有所決定,不要出了什么不幸,那我九泉下也無顏見主人之面了。思前想後,但覺無能為力,不由恨上了華雲龍,暗暗咒道:臭小子,姑娘有事,老娘不跟你拼命才怪。

須臾,回到茅屋之前,薛靈瓊一逕奔入,只見華雲龍半坐榻上,並未取丹,玉瓶猶在原處,見她進來,微微一笑道:「我以為你不再回來了。」

薛靈瓊怔了一怔,朱唇啟動,但覺喉頭哽塞,說不出話,忽然嬌軀一撲,投入華雲龍懷中,哭道:「從沒有人關切我……」

華雲龍輕撫著她的如雲秀發,溫言道:「我知你有很多委屈。」

薛靈瓊邊哭邊訴,道:「當我五歲之時,母親逝去,父親又雄心勃勃,欲創一番霸業,無暇與我多聚……」

華雲龍暗暗想道:「她幼年喪母,父親又疏於照顧,父母慈愛,兩皆未嘗,也算夠悲慘的了。」

只聽薛靈瓊哽聲繼道道:「及我十歲那年,忽然來了那玄冥教主九曲神君,一番交談,如石投水,相契無間,於是聯手欲共霸天下。」言語及此,玉面一仰,道:「你知我父親……」

華雲龍截口笑道:「諱成德,是三百年前與武聖有姻親的「鎮遠侯」後人。」

薛靈瓊訝然道:「你知道?」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我外公告訴我的,他老人家是當年神旗得主,還說令尊被制……」頓了一頓,又道:「聽你說,令尊與那自封神君的谷世表,交若針芥,這又是怎么回事?」

薛靈瓊凄聲說道:「引鬼上門,如此而已。」

華雲龍道:「你講詳細一點。」

薛靈瓊點點頭,道:「事情發作,距今也不過兩年,當時不知那谷世表如何買通了我家一個名叫薛通的仆人,在我父親飲食中,下了慢性的散功毒物,待家父察覺時,已來不及了,僅手斃叛仆,命薛娘攜我快逃。」突然銀牙一挫,恨聲道:「薛娘之臉,就是毀在姓谷的狗那賊手下。」

華雲龍雙眉豎起,道:「谷世表好毒的心腸,好辣的手段,嘿嘿,看他還能橫行幾時?」

薛靈瓊美眸含淚,道:「這筆血債,必須討回。」

華雲龍略一沉吟,道:「其後二年,你們怎樣渡過?」

薛靈瓊道:「起初東逃西竄,好在谷世表不太重視我與薛娘,同時玄冥教下,倒有近半數人,是家父手下,在家父受制後,受脅而從,其中雖有甘心從賊,但大部忠貞,因家父在谷世表手中,不得不聽命行事,他也不敢逼得太急,後來……」說到此處,霍然住口。

華雲龍追問道:「後來怎樣?」

薛靈瓊嬌靨一紅,道:「那谷世表遣人傳語,說是我若能除去天子劍任一子女,就釋放家父。」

華雲龍暗忖:原來如此,難怪她們主仆第一次和我見面時,必欲殺我,轉念之下,放聲一笑,道:「我死了不打緊,谷世表肯遵守諾言么?」

薛靈瓊忸怩道:「人家懊悔死了,你還說。」頓了一頓,卻道:「不過,我想他是肯依諾釋放的。」

華雲龍笑道:「哦,你是何所據而言?」

薛靈瓊道:「家父武功已失,無異廢人,釋之不足以成大害,加之,我若僥幸得逞,與你們華家已成死仇,也不慮靠向你家,泄漏機密,他欲稱霸江湖,也須維持威信,若違約言,誰肯為他賣命?」

華雲龍暗道:「她心思縝密,倒非易欺沖動。」微微一笑,道:「令尊功力盡散,你若救出,又待如何?」

薛靈瓊黯然道:「若蒙上天恩賜,得以父女相聚,薛靈瓊奉父歸隱,夫復何求?家父雖失武功,得保天年,未始不是不幸中之大幸。」

華雲龍對她孝心,暗存欽佩,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司馬家命案,凶手究是何人?」

薛靈瓊微微一怔,道:「不是那尤氏,仇華下手,谷世表、九明教主謀?」

華雲龍沉吟道:「谷世表與九陰教是決脫不了干系,不過可能還有內幕。」語音微頓,朗聲說道:「靈瓊,你的事,殲滅之冥教,也就連帶解決,前程艱巨,你先別鬧別扭,眼下我服丹療傷了。」

這是他第一次喚薛靈瓊名字,薛靈瓊芳心一甜,連連點頭,起身拔開瓶塞,傾出兩粒大如龍眼,燦若明珠,通體透明,奇香四溢的丹丸於掌中,遞到華雲龍面前道:「這類靈丹,入口即化,拿水真是多余,你快吞下。」

華雲龍見她那纖掌,潔白晶瑩,有賽美玉,與「瑤池丹」相映,實是美極,脫口道:「靈丹雖妙,豈及靈瓊手膩,讓我摸摸。」

薛靈瓊玉面一紅,嗔道:「你再胡說,我回身就走,管你是死是活。」

華雲龍吟吟一笑,道:「僅須一粒,另一顆請放回玉瓶。」

薛靈瓊嬌喚道:「你傷重如斯,兩位猶恐不足,那批中毒高手,理他干嘛?何況欲祛虺毒,不必定需此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