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回 心魔侵擾(1 / 2)

雲翻、風起、雷鳴、電閃,天象只因一妖而沸騰,那名佛者大喝道:「妖孽,接招!」

此佛乃太荒佛門六院之一的觀心禪師,只看他反手一抬,浩盪佛元宛若奔流大川,洶涌而出,牽動八方地脈,一座參天險峰拔地而起,朝著雲端深處撞去,正是佛門絕式——彌勒掌。

隆隆震動之聲,烈烈佛光之威,撼動百里方圓,欲以佛法渡妖心。

然而卻見妖氛躁動,霸氣彌天蓋下,只見巨妖足踏山峰,反壓佛光,拔地而起的險峰再度平復下來,地面恢復平坦,踏足壓下佛光元氣,乃是剛猛之勢,而令地面恢復平坦,不露半點裂痕,乃是至柔之力,這一剛一柔的轉換,堪稱妙絕毫癲,圓轉自如,這正是元古大力之破極境界,剛柔流轉,不著痕跡。

龍輝和洛清妍皆是嘆服不已,兩對眼睛不約而同地望向傳說中的妖祖——諦鴻。

不遠處傲立一人,身高丈許,面容剛硬,兩筆眉毛濃密如刀,雙目大若銅鈴,吞納風雲,睥睨蒼生,盡顯狂傲霸氣。

其囂狂姿態,宛若風雲走雷霆,山河傾紅塵,雙銳利的眼神輕輕一掃,眾人無不膽寒心驚,三教修者臉色慘白,冷汗透體而出,竟覺自身如此卑微。

萬妖元祖諦鴻赫然現身,雄沉氣勢威壓眾生,神佛亦要屈膝。

芸蘿粉面無色,朱唇抿動,說道:「諦鴻大尊親身前來,吾等晚輩實在失禮!」

她自知與諦鴻相差甚遠,於是便以晚輩之禮覲之,換取一絲緩和空間。

諦鴻冷眼一抬,淡然道:「好個伶牙俐齒的女娃,既然懂得用長幼之禮來擠兌本尊,換取一條生路嗎?若是以往,本尊定不會為難爾等小輩,但如今的局勢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為了戰局順利,本尊可得放下身段一回,來個以大欺小了!」此言一出,三教眾人皆是面若死灰,死亡陰影籠罩心頭,卻聽諦鴻又冷笑道:「親自動手殺滅你們這般軟腳蝦,倒也損我威名,既然如此,那本尊便站在原地不動,只要你們能離開一步,本尊便不予為難!」

眾人暗想,你不動手又如何制得住我們,如此便宜占得實在輕松。

還未來得及得意,卻見諦鴻輕哼一聲,吞天妖氣透體而出,排空氣浪彌天蓋下,三教弟子頓感滅世來臨,莫說踏出一步,就連保命都成問題,那些先天境界的弟子瞬間被氣浪碾成粉末,血肉橫飛,而為首的芸蘿、太真道人、觀心禪師則勉力抗衡,他們三人雙足皆被壓入地面半尺,而且還在不斷下沉,骨骸經脈,肉體皮囊皆是一片痛楚,他們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幾個呼吸間,芸蘿已經開始不支,一口鮮血溢出櫻唇,玉頸脹起猙獰青筋,太真道人和觀心禪師也是氣喘吁吁。

倏然,諦鴻神色一沉,原因便是龍輝和洛清妍,他們足底之下不見任何裂痕,而且面色如常,仿佛這股滔天氣壓對他們毫無影響,見到此情此景,諦鴻不禁來了興趣,於是再添三成功力,萬鈞雄力滔滔披灑而下,試圖一探龍鳳深淺。

龍輝本不想太過招搖,所以一直斂氣應對,只求自保罷了,然而諦鴻又添妖力,令他不得不謹慎應對,以雙足抽吸大地土力,內凝屬土真元,抗衡這萬鈞壓力。

然而洛清妍卻是神色有異,諦鴻的現身竟令得她體內妖氣開始翻騰,如今妖祖再添元功,血脈感應之下,竟無法內斂妖氣,一身雄厚妖氣在血脈牽引之下轟然而出。

龍輝大吃一驚,正欲過去攙扶,誰料洛清妍反手一掃,將他硬生生震開,灼烈鳳火燒得他手掌一片焦黑。

只聞洛清妍昂首長嘯,簪碎發散,雪衣鳳袍無風而揚,鳳凰靈火夾雜著妖氣沖霄而起,硬生生破開元古大力的氣壓,然而洛清妍雙目赤紅,面露猙獰,宛若煉獄女妖,欲噬生靈血肉,那份陰沉毒辣之態竟比水靈緹走火時更為可怖,哪還有昔日妖後的從容媚態,比起那些嗜殺成性的鐵烈妖兵更為暴躁。

妖氣引得萬里方圓天象異變,只看雷霆大作,風雲倒卷,頃刻便是大雨滂沱,更夾雜著冰雹打下,數百道雷電宛若奔走毒蛇,硬生生劈落大地,引出一陣轟隆巨響,徒留滿地瘡痍。

龍輝頓時明白過來,暗叫不妙:「諦鴻跟洛姐姐的妖氣產生共鳴,提前引發了她的心魔。」

失控妖氣撕破元古大力的壓迫,芸蘿等三人死里逃生,卻沒有一點喜悅,只是呆呆地望著眼前異象。

諦鴻定睛一看,不禁贊道:「好生厲害的妖氣,吾族大興在望也!」

話音方落,便一個箭步搶到洛清妍跟前,拿向她肩頭。

「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

龍輝以為他要加害洛清妍,急忙伸手阻撓,反手一推,擋住諦鴻。

諦鴻為了制住洛清妍已經運起八成功力,誰料竟被這年輕男子一掌推開,對此暗自一驚:「何時冒出這么厲害的高手,吾竟一點也不知道。」

洛清妍神態癲狂,長嘯一聲,拔腿便走,瞬間就遠遁百里。

諦鴻跺腳罵道:「臭小子,你壞我大事,吾本想制住那丫頭,先暫且壓制其心魔,誰想被你一阻,如今人都不見了!」

龍輝不由一愣,諦鴻說道:「那丫頭乃我族人,我豈會加害於她,你真是好心做壞事!」

說罷縱身而起,朝著洛清妍逃竄方向追去,龍輝也提氣輕身,百里路程瞬息便過。

諦鴻修為大圓滿,步伐自然輕快,而龍輝雖有心魔內憂,但腳踏地面,便有戍土真元為繼,腳力自然不慢,反觀洛清妍妖氣凌亂,心神已失,雖有一身強悍真氣,但卻無法控制,三五個呼吸就被兩人追了上來。

龍輝心憂洛清妍安危,便要撲過去,誰料還沒走幾步,心頭便是一痛,氣息為之停滯,難受異常,靈台紊亂無比,竟也受到了心魔侵擾。

「糟了,我跟洛姐姐氣息相通,她被陷心魔,我也無法幸免……」

與洛清妍那張狂殺意不同,龍輝的心魔竟令他無從動武。

「丫頭,留步!」

諦鴻大喝,一舉逼近洛清妍,翻手一壓,元古大力籠罩四方,瞬間限制洛清妍行動。

雖然心魔擾神,但洛清妍武感仍在,察覺危機,立即反撲,她自幼便與袁齊天習武,對元古大力熟悉無比。

面對這鋪天蓋地的大范圍攻擊,想都不用想,本能之中已經生出應對之變,只見她蓮足輕挪,氣轉六脈,雲霄六相應聲而出出,六相靈禽朝著四方飛舞,或左或右,或上或下,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是卸力脫困之舉,這六相靈禽以亂飛姿態擾亂四周氣流,令得元古大力無法針對壓制,隨後飄然起舞,以柔制剛,眨眼間便破去諦鴻困鎖。

諦鴻又驚又喜,暗忖道:「好個精明的丫頭,神志失常仍有如此修為,若她能成功突破心魔困擾,吾族豈不是又出一個破虛武神,看來我這次是來對了!」

原來龍輝和洛清妍越界而來,導致了不小的空間波動,早已驚動各方勢力,然而三教和魔煞兩族並不以為然,三教只是派出幾個弟子去查看,而魔煞兩族壓根就沒來,那個煉屍官不過是履行日常命令才跟龍鳳撞在一起,唯有諦鴻起了重視,可能是因為同出一脈的緣故,令得諦鴻感覺到空間波動極不尋常,於是便放下族中事務,親身前來查看。

洛清妍既露出妖氣,又施展雲霄六相,令得諦鴻深信她便是本族成員,再看她修為精湛,更是喜愛非常。

「好個雲霄六相,傲鳥族何時出了你這么個後起之秀!」

諦鴻哈哈大笑,元古大力再出,掌勢剛中蘊柔,先以剛勁掃開靈禽妖相,再以柔力鎖住洛清妍下盤。

下盤受制,洛清妍雙足猛然一沉,吸納大地土氣,掌起拔山之態,嗖的一聲盪開了柔力困鎖。

拔山掌?諦鴻又是一驚,連連大贊奇才,誰料洛清妍已經被惹怒了,也認不得老祖宗,左掌生寒,右手握火,正是冰髓勁和蒼木淬火連招殺敵。

諦鴻收起輕視之心,雙掌推出,頂住冰火妖力,隨即內元一吐,凶猛妖氣反壓而去。

洛清妍武決再變,身形扭擺,一個轉身便泄去妖祖壓制,其態柔媚無骨,正是靈蛇身法。

補天訣?諦鴻再度吃驚,尚未回過神來,洛清妍柳腰一直,柔功化剛勁,凝聚一身骨氣,一掌擊向諦鴻胸口。

骨氣化罡勁,諦鴻猝不及防被震退數步,口中卻是驚嘆贊賞:「你居然還會鍛骨經,本尊真是越發驚喜了!」

他穩住身形,再度攻來:「來來,小丫頭,再給本尊更多驚喜吧!」

也不知洛清妍是不是聽懂了,還是體內妖血受祖先牽引,武功招式竟接踵而出,對著諦鴻面門就是一個獅王拳,諦鴻不躲不閃,任由洛清妍一拳砸在自己臉上,整個人竟被打得後仰跌倒。

龍輝不由暗吃一驚,心想洛姐姐如今心魔發狂,怎么可能如此輕松便打中妖祖呢?果然,諦鴻一個鯉魚打挺,又跳了起來,張開雙臂笑道:「丫頭,還有什么本事,盡管使出來!」

洛清妍受到挑釁,殺意更盛,玉臂一伸,八臂通猿手連番而出,盡數打在諦鴻身上。

諦鴻元古大力流轉周天,軀體宛若不壞金身,任由洛清妍如何拍打皆是不動不搖。

洛清妍化繁為簡,五指握拳,肩膀後側,腳步微沉,猶如一口綳緊弓弦,拳未至,拳壓已叫諦鴻胸口悶痛。

「元古大力?」

諦鴻臉色丕變,首度露出凝重之色,與此同時,洛清妍的拳頭已經打來,結實地印在妖祖胸膛。

危難關頭,諦鴻不再保留,妖氣一吐,逼出本源妖相,一尊擎天巨人拔地而起,猙獰囂狂,滔滔妖氣化作渾身屏障,原始妖祖反壓後世妖凰,這雙妖之決終見分曉——洛清妍朱唇溢血,退出十步,諦鴻泰然不動,穩若磐石。

龍輝感覺到體內元氣漸漸恢復,靈台也清明不少,他跟洛清妍氣息相依,如今自己情況好轉,想來洛清妍也已壓制心魔。

他抬眼一看,果然洛清妍已經恢復冷靜,眸子清澈。

諦鴻淡淡地道:「丫頭,你如今正面臨破虛入道之緊要關頭,這心魔歷練外人無法幫忙,吾只是暫時替你壓制,能不能踏過這一關,還得看你自己造化!」

洛清妍感激地道:「多謝大尊援手之恩。」

諦鴻道:「你居然能同時修成吾族十大神通,這份天賦連本尊也自愧不如,如此良材美玉,本尊自然會悉心照料,你不必多禮。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究竟是那一個部族的?」

洛清妍微微一愣,卻不知如何作答,龍輝看出她之困境,便連續咳嗽,裝作氣息不暢的樣子,洛清妍芳心一顫,立即撲過來將他扶住,關切地道:「夫……夫君,你怎么樣了?」

她本想直呼龍兒,但想起祖先曾跟玄天真龍有過交情,生怕露陷,所以干脆直呼夫君,但這一聲夫君卻是聽得龍輝心花怒放,幾乎想抱住她狠狠親上幾口。

諦鴻蹙眉道:「哦,這是你夫婿?」

洛清妍頷首點頭,諦鴻說道:「這小子根基雄沉,內元深厚,倒也配得上你,但修為越高,心魔也就越嚴重。」

龍輝心知對方所言非虛,而且他們兩人因為陰陽果的緣故,令得氣息融合,所以一人心魔起,另一人也無從避免,等同於遭受雙重魔考,更加凶險。

諦鴻道:「你們小兩口所遭受之心魔歷練皆不簡單,若能順利跨過,便是破虛之境,具有通天徹地之能,而小丫頭你身兼妖族元功,三教之人絕不會放任你不管,如今雙方大戰已經趨於死局,他們絕不會讓妖族再出破虛高手,三教一定會傾盡全力對付你們夫婦。」

龍輝心頭一斂,自知他們的出現已經干擾了太荒戰局,雖然他們並無意插手大戰,但三教絕不會讓這潛在威脅成長,定然會想盡辦法將他們扼殺,而心魔侵擾便是他們最為薄弱之時。

諦鴻說道:「你們隨我返回妖族大營,在哪里你們自然可以安心閉關,穩妥渡劫!」

洛清妍微微一愣,朱唇輕咬,淡淡說道:「多謝大尊美意……但愚夫婦想自行渡劫驅魔。」

諦鴻臉色一沉,哼道:「丫頭,你可是想清楚了?若無本尊庇護,爾等勢必遭到三教連番逼殺,到時候別說閉關修煉,就連性命能不能保住也是一個問題。」洛清妍道:「大尊所言自是道理真言,但修道一途,如逆水行舟,環境越是惡劣,便越能穩固道心。」

諦鴻拂袖道:「好生硬氣的丫頭,你這做丈夫的便這般任由你妻子胡鬧嗎?」龍輝心忖道:「我們若是在妖族軍營內閉關,渡劫成功後難免不會卷入這場大戰,或許便會改變乾坤運轉,從而影響後世,導致不可預料的變數!」

他又想到洛清妍對族人的關愛,如今下這個決定等同於冷眼旁觀祖先的敗亡,對她而言無異於自己在自己心頭刨上一刀,其中痛苦非常人所能言喻。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龍輝也替她痛心,深吸一口氣說道:「在下贊同內子說法,此次歷劫乃是一個重要關卡,若依賴外力庇護,就算能突破心魔,道行也難取進展。」

諦鴻為之氣結,怒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龍輝手握刀氣,橫向一掃,硬生生削斷一座山峰,諦鴻臉色一沉,驚道:「龑武天書?你跟玄天真龍是何許關系?」

龍輝拱手道:「在下有幸得真龍傳承,還請大尊看在昔日情分上,玉全愚夫婦心願。」

諦鴻長嘆一聲,擺手道:「也罷也罷,既然是龍兄傳人,那本尊便隨你胡鬧。」

龍輝回禮道:「多謝大尊成全。」

諦鴻道:「你身邊的丫頭,乃是吾妖族奇才,你需好生護持,絕不容有失」說著遞給洛清妍一枚玉符,說道:「丫頭,若實在撐不住,立即捏碎這枚玉符,可助你們脫險。」

洛清妍接過玉符,頓感一股充沛妖力凝聚流轉,心頭一震,暗忖道:「莫非這便是上古傳說中的護命妖玉?」

傳聞上古妖族出生後,其父母長輩都會替其精心准備一枚玉符,以此玉符伴隨妖者成長修煉,玉符乃是暗合妖者生辰八字而雕刻,所以妖族在修煉時說散開的妖氣便會滲入符之中,猶如多了一個自己在身邊,一旦遇上奪命危機,立即捏碎玉符,將里邊的妖氣釋放出來,形成一個本源化體,掩護本體離開,等同於多了一條性命,可是屬於一次性的消耗品,而且練就時間以為漫長,甚是寶貴,但這種神通妙術早已失傳,所以洛清妍他們這一代並不懂得。

洛清妍微微一愣,說道:「大尊,這是您的護命妖玉,妾身不敢接受……」

諦鴻哼道:「本尊神通蓋世,這護命妖玉不過是多余之物,你渡劫將至,留在身邊正好合適!」

洛清妍急忙推辭,諦鴻臉色一沉,哼道:「你若再敢推脫,本尊立即把你們小兩口綁回族內,與其放任你們毫無保障地遇險,還不如將你們控制在手上,就算影響你修為,也好過任由你們喪命!」

洛清妍長嘆一聲,拱手回禮道:「多謝大尊美意。」

諦鴻哈哈大笑:「好好,等你突破心魔,就快些趕回來,與本尊一同寰宇,一統神州!」

說罷化光而去,不知所蹤。

望著諦鴻遠去背影,洛清妍睫毛輕抖,竟滑下一滴熱淚,龍輝摟住她道:「洛姐姐,你怎么了,為何流淚?」

洛清妍咬唇道:「根據妖族史書記載,諦鴻先祖為護為護族民生機,孤身獨對三教祖師,擋千軍萬馬於傀山之外……最終重傷不治,如今我總算明白,若不是我的緣故,先祖便不會外贈妖玉……他也不至於落得那般下場。」

龍輝長嘆一聲,緊緊抱住她,柔聲說道:「這個時代所發生的事情,我們難以插手,也改變不了已定的歷史……唯有早日度過魔考心劫,穩固根基,尋覓回歸當世之法,鏟平滄釋天,延續妖族血脈,才不枉諦鴻先祖的一番苦心。」

洛清妍幽幽一嘆,點頭稱是,她想了想又說道:「龍兒,若我們遇上無法避免的戰事,你盡量不要出手,就算出手也不要使用龑武天書,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