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毒計連環(1 / 2)

步入傷員營內,入眼所及皆是一片慘狀,傷兵渾身是血,躺在床榻上不住呻吟,情形極為痛心。

陸乘煙暗嘆一聲,緩緩走了進去,兩個傷勢較輕的傷員見到了他,竟是異常興奮,呼喊道:「謀師、謀師!」

陸乘煙道:「你們傷好點了嗎?」

他們倆只不過是意識較為清醒罷了,身上的傷勢亦是頗重,一個斷手、一個斷腳。

斷手傷員說道:「謀師,我們跟您去抄過西域蠻子的老巢,您還記得嗎?」

陸乘煙道:「記得,你叫梁達卿。」

說著又望向斷腿的傷員道:「你叫蘇平順!」

兩人不禁露出喜悅的笑容。

陸乘煙道:「你們身上還疼嗎?」

梁達卿說道:「疼是疼,但想到那些魔界的龜孫子更疼,我就不疼了!」

陸乘煙笑了笑,蘇平順問道:「謀師,俺們能贏吧?」

陸乘煙和藹地笑著反問道:「你為什么會這么問?」

斷腿傷員道:「聽說那老魔頭在玉京搞什么陰謀,一旦成功,就會天崩地裂,神州末日,所有人都要完蛋,俺的爹娘、老婆孩子都還在江南住著,俺不能讓他們受傷害!」

陸乘煙微微一怔,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梁達卿瞪了蘇平順一眼,道:「廢話,有謀師和督帥在,咱們就不可能輸!」

蘇平順呵呵憨笑道:「說得對,我們不會輸,我們一定能贏!」

陸乘煙擠出一絲苦澀的微笑,說道:「對,我們一定會贏!」

蘇平順欣慰地笑道:「有謀師這句話,俺就放心了,等打完仗,俺找個好點的拐杖萊州路,然後再做點小買賣過後半輩子!」

陸乘煙站起身來,說道:「你們也辛苦了,我今天帶來些酒肉,權當給諸位弟兄補補身子。」

說著命人將酒肉抬進來,其香氣極為誘人,士兵們忽地精神一震,就連那些昏昏沉沉的傷員也醒了過來。

陸乘煙命人將酒肉分給眾傷員,酒香肉嫩,引得傷兵們大流口水,吃得有滋有味。

酒足飯飽後,士兵們打了打哈欠,一個接一個躺倒在地,迷迷糊糊間,氣息竟越來越弱……凈塵和滄釋天並肩站與牆頭眺望龍麟軍營地,忽地看見一股怨念沖天而起,死氣彌漫,令得兩大破虛也為之一顫。

凈塵道:「敵營陣內何以怨氣沖天?」

滄釋天心魔道:「確實如此,也不知賊軍營內出了什么變故!」

兩道人影快步奔上城頭,正是統兵主帥剡灼和副帥蘇定疆。

剡灼說道:「見過天師、邪神。」

滄釋天道:「火魔君,可否有敵營消息?」

剡灼道:「敵營里邊出了一件大事,據說陸乘煙毒死兩萬傷員,惹得全軍震動,楊燁正准備將他斬首示眾!」

滄釋天和凈塵皆是大吃一驚,面面相覷,竟發呆發愣,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凈塵面色微沉,說道:「滄邪神,你覺得此事當真?」

滄釋天心魔亦繼承了邪神一些記憶,凝思片刻,說道:「傷兵對於一支軍隊而言確實是為累贅,尤其是在這種形勢不利的情況下,更該精兵簡政,依陸乘煙那歹毒的心腸和手段來說,他確實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剡灼道:「是否趁機出兵掠營?」

滄釋天沉默片刻,說道:「此刻正是最佳時機,趁敵軍軍心大亂,一舉奪回姚碧郡!」

凈塵道:「陣法即將完成,不必在此時冒險,吾主張按兵不動!」

滄釋天道:「按兵不動,那何時能奪回失地!」

元鼎道:「鴻蒙太虛陣一成,我軍便立於不敗之地,到時候再慢慢收復失地也不遲!」

蘇定疆也說道:「小將也贊同天師提議!」

這時又有斥候來報:「賊軍已經分批撤出姚碧郡!」

滄釋天臉色一沉,說道:「想逃么?來人,隨吾去追!」

凈塵道:「你瘋了,就不怕中埋伏?」

滄釋天道:「老道,你莫以為本座不知兵?此次追擊,吾分批緊逼,前軍以輕騎追趕,牢牢吊住敵人後尾,以擾敵為上,中軍緊隨其後,以便支援,後軍則由本座統帥,調度全軍,可攻可守,就算楊燁和袁齊天設伏暗算,本座亦可輕易抽身!」

說罷便與剡灼領兵出戰,以兩千天馬騎兵為先鋒,中軍為剡灼統領的七大魔兵,滄釋天則率一萬鐵甲壓陣在後。

天馬騎兵率先奔至姚碧郡,竟輕易地攻破城池,城內的龍麟軍主力已經大部分撤離,只留下少部分士兵殿後,他們與天馬騎兵交手數回合便也一哄而散,根本不成抵抗力量,看起來是無心戀戰。

剡灼接到捷報後立即加快行軍,迅速沖入城內,他率先派人包圍了太尉府,這府邸曾被楊燁作為臨時帥府,他第一件事便是要搜捕龍麟軍的高層。

進入府後,只是撞見幾個士兵正在往火盆里丟文書。

「住手!」

剡灼冷哼一聲,施展魔火功法,手一揚便將火盆的火抽走,隨行魔兵一擁而上,立即擒住那幾個士兵。

士兵甚是果決,甫一被擒,立即咬破舌下毒囊,自絕性命,不願為俘。

剡灼道:「寧死不降,倒也是幾個好漢子,楊燁果然御下有道,能讓手下心甘情願赴死!」

「再怎么御下有道也沒用,一個陸乘煙就叫這頭老虎威風掃地!」

這時身後響起冷笑,正是滄釋天率領後軍入駐姚碧郡。

剡灼趕忙行禮,滄釋天冷笑道:「陸乘煙果然狠辣歹毒,為了減輕軍隊負擔,直接毒殺兩萬傷員,可惜事情太大,楊燁也蓋不住,鬧得軍心大亂,不撤軍也是不成了!」

剡灼問道:「毒殺傷員?此事當真否?」

滄釋天道:「本座已親自確認了,城北營地里卻是堆滿了兩萬具屍體,個個都是中毒身亡!」

剡灼道:「原來叛軍是自亂陣腳!」

滄釋天道:「就算陸乘煙不那樣做,他們帶著這兩萬個累贅,遲早也要被拖垮。對了,且看看還有那些文書留下來?」

剡灼命人去收拾火盆,將沒有燒毀的紙張拿出,其中有一封書信只燒去一角,大部分文字仍能看得清楚。

滄釋天翻開一看,只見書信內容如下:吾仰慕軍神風采許久,有心追隨,無奈伸出魔窟,不能表忠,唯有暫時以身飼魔,忍辱負重。

姚碧郡一戰,督帥義釋賤軀,感激涕零,願為君赴湯蹈火。

今天子無道,寵信邪魔,神州傾頹,為護天下蒼生,吾願助軍神奪玉京,今日一戰,督帥所領之義軍難取寸土,雙方已經僵持之勢……到了這里,信件已被燒毀,內容中斷,緊接著下邊又出現了「渾古、絳縣、齊河、茂城」

四大郡城的名字,到了此處內容就完全中斷,已被燒毀,不知落款何人。

渾古、絳縣、齊河、茂城四座郡城位於西南大後方,臨近玉京,可謂是帝都在西南的最後屏障,不但城池堅固,而且以陣法連成一體,上封九天,下鎖十地,就算懂得飛天遁地也難以越過。

滄釋天看後臉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怒道:「好個吃里扒外的奸賊!」

這時剡灼又呈上一副燒得只剩一半的行軍圖,圖紙上規劃好了往北回收的路線。

剡灼說道:「以此圖觀之,賊軍可能是要與龍輝那一路回合。」

滄釋天看了看手中書信,說道:「楊燁此人謀略百出,不可輕信,你且派人繼續監視敵軍行蹤。」

又過了半個時辰,斥候回報:「敵軍正往東北方向而去。」

滄釋天問道:「可曾見到楊燁和袁齊天?」

斥候道:「見到了,他們正在走在隊伍最前端。」

滄釋天咦了一聲,又看了看手中書信,仍是不放心,於是說道:「待我前去一觀!」

說罷化作一道火影飛掠而出,他身法快絕無比,眨眼間便追上了龍麟軍,他在雲端俯視,果不其然,看見楊燁和袁齊天皆在隊伍前方。

他細看片刻,楊燁氣度沉穩,袁齊天笑容灑脫,但所散發的氣勢強悍而內斂,著實是破虛之風范。

這是袁齊天回過頭來,冷笑道:「西貝貨,躲在雲里邊偷看什么,你外公我就在這里,要動手就放馬過來啊!」

面對挑釁,滄釋天沉穩以對,躲在雲中觀望。

楊燁索性命令全軍停止行軍,就地駐扎,命人在陣前架起爐火,擺上茶具,然後與袁齊天就地而坐,煮茶以品。

滄釋天看得一陣狐疑,楊燁嘗了一口,嘆道:「此茶味道甘中帶澀,澀中藏滑,實乃逸品,袁兄不妨嘗一嘗!」

袁齊天捏起一個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說道:「這茶是百花香吧?」

楊燁道:「正是,袁兄好眼界。」

袁齊天道:「但有些可惜。」

楊燁問道:「如何可惜?」

袁齊天道:「此茶以乃是采集一百多種鮮花花瓣,以正陽之火熬制七七四十九個時辰,再輔以子夜陰火慢燉,方可算大功告成!但此茶在熬制過程中,陽火略欠一二,導致百花香味不能融合!」

楊燁笑道:「原來是要用陽剛之火烘烤,巧得很,眼下不就正有一個現成的燒火匠嗎!」

袁齊天朗聲大笑起來,眼睛已然盯著雲層。

楊燁縱身一躍,破雲而來,一擊擒拿手直取滄釋天面門:「追得這么辛苦,不如一起到下邊喝茶吧,順便也幫我們燒燒火!」

滄釋天推出一記火蠶手擋格,楊燁擒拿手忽地一變,轉剛為柔,五指生粘勁,透過火焰扣住滄釋天左手脈門。

滄釋天亦施展卸勁功決,天穹妙法赫然使出,右手往楊燁手臂一掃,發出一股星河太極圖,立即盪開了鐵爪擒拿。

楊燁嘿嘿一笑,箭步逼上,左手鎖喉,右掌拿肩,乃軍中的鎖擒摔拳。

滄釋天真氣化轉,身若飄絮,順著楊燁拳法的路線而退,借力使力。

短短兩招,滄釋天便覺得有些不妥,暗忖道:「姓楊的以往出招都是大開大闔,剛猛無匹,為何今日這般扭扭捏捏,似乎有意要將我拖住……而猿猴子卻一直沒有動。」

想到這里,他往下邊瞥了一眼,只見袁齊天仍在優哉優哉地品茶。

「死猴子嗜酒如命,今天怎么能耐得住性子喝茶?」

滄釋天只覺得奇怪,而且袁齊天居然還能分辨出茶葉的好壞和不足,這哪像昔日大大咧咧的粗漢,分明就是個清風淡雅的修士。

心中起疑,他拂袖一掃,試探性地發出一道火勁打向袁齊天,火勁來勢甚急,袁齊天頭也不抬,繼續左手捧茶,右手卻迎著火勁伸出,五指一張接住火勁,隨即手腕微微一轉,似做旋轉狀,便將火勁消弭於無形。

滄釋天看得仔細,袁齊天這一手接得雖然漂亮,但風格與往常頗為不同,以往猴子不管敵人如何出招,他都以力量破之,但這次卻用了以柔化剛的手法。

「猴子,再接我一招!」

滄釋天再提三分內元,火勁繚繞全身,隨即一掌拍落,整個人宛若流星隕石般直撞而下。

忽見楊燁縱身躍出,一拳打出,擋住滄釋天這一掌。

楊燁先以剛猛拳勁擋住火掌,隨即再施擒拿手,鎖扣邪神脈門。

「本座懶得跟爾等喪家之犬糾纏!」

滄釋天怒喝一聲,逼出炙熱火勁,盪開楊燁的擒拿手,向後飛去。

楊燁面色凝重,看著邪神遠遁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督帥,那廝是否瞧出來了?」

這時袁齊天撕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竟是元鼎。

楊燁道:「以他的聰明才智應該瞧出端倪了……」

元鼎嘆道:「為了布這一個局,犧牲實在太大了!」

滄釋天折回姚碧郡,立即召來赤火魔君,說道:「你速領一支精兵隨我趕回後方!」

剡灼問道:「邪神有何考量?」

滄釋天臉色凝重地道:「敵人假借撤退,實則以派遣精兵來偷襲我軍後方,若再不趕回,我軍後院定當失火!」

剡灼隨著滄釋天往外趕去,召集兵將。

在兵將集結過程中,滄釋天說道:「楊燁和袁齊天發現本座後居然停止行軍,就地煮茶,最為奇怪的就是那嗜酒如命的妖猴居然喝起茶來,不但喝得津津有味,還大論茶道,此為疑點之一。楊燁與吾交手,招式間多有糾纏拖延之意,而且整個過程,袁齊天一直都在旁觀,此為疑點之二。袁齊天接我掌勁時,雖文若泰山,但手法卻暗藏以柔化剛的技巧,與他平日硬吞強打的風格頗為不符!」

剡灼面色微變,說道:「其中莫有貓膩?」

滄釋天道:「他雖有絕頂氣度,但卻少了一份果決出手的剛勇,只有一種解釋,這個妖猴不是真的,而是由另一個同級高手假扮,但這個高手卻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大動干戈!」

剡灼道:「一定是元鼎,他傷勢未愈,所以不能與邪神動手!」

滄釋天道:「沒錯,他們兩個故作姿態,為的就是將我拖住,好讓真的袁齊天突破後方四城,然後直取玉京!此外,我在敵軍大隊中並未發覺楊燁那支親兵的蹤跡,十有八九是跟著袁齊天來抄我軍後路了!」

剡灼臉色極為難看,咬牙切齒地罵道:「那四座城池極為堅固,且為玉京屏障,早已設下穩固陣法,就算破虛高手也不能輕取,他們有這個本事來拿么?」

滄釋天道:「你別忘那封信!」

剡灼忽地醒悟,說道:「是那個內奸!」

滄釋天道:「沒錯,有那個內奸相助,四城危矣!」

剡灼道:「豈有此理,那個混賬敢吃里扒外,本君直接將他砍了!」

滄釋天道:「有能力出賣四城,又受了賊軍所謂的義釋之恩的人還有誰?」

剡灼大怒:「蘇定疆,早就看這小子有問題,焅焐被抓,他卻好端端地回來,剛才要出兵追擊又是他在哪里礙手礙腳,原來他居然是內奸!」

此時七大魔兵已結集完畢,滄釋天道:「咱們兵分兩路,你趕回丁山,火速捉拿內奸,我領一軍趕往後方!」

剡灼得令後,命大部隊繼續鎮守姚碧郡,他率領一隊魔兵趕回丁山郡。

入了城門,焅焐直撲兵營,喝道:「蘇定疆在哪!」

營內多是蘇定疆的子弟兵,見剡灼對自己主將這般無禮皆是好生厭惡。

蘇定疆走出營帳,問道:「蘇某在此,有何指教!」

剡灼冷喝一聲:「左右,拿下!」

魔兵閃電撲出,蘇定疆不及防備竟被拿住命門,動彈不得。

營內子弟兵不禁躁動起來,拿起武器便圍了過來,罵道:「干嘛捉我家將軍!」

剡灼怒道:「蘇定疆暗通反賊,欺君叛國,罪不容誅,誰敢造次與其同罪!」

身旁魔兵隨即抽出兵器,殺氣陡升,人數雖少卻死死鎮住蘇定疆的子弟兵。

蘇定疆怒道:「你污蔑本將,我要面見聖上!」

剡灼道:「是不是污蔑,來日自有說法,先將這逆臣押解入牢,待戰事告一段,便將你押回帝都發落!」

說著便出手封住蘇定疆氣脈,鎖其功體,再讓人拿來套上手鏈腳鐐,關入牢房。

眾子弟兵忿忿不平,但卻攝於魔兵凶威,敢怒而不敢言。

滄釋天率領七大魔兵趕往西南後方四城,行至半路卻遭迷霧擋道,全軍上下難辨東西南北。

滄釋天怒提真元,一掌拍出,熾烈掌風掃開迷霧,誰知火焰掌氣卻被一股玄力引入地脈,加強迷陣困鎖之力。

「引火入地,乃火生土之法,此陣又是以地脈水象來催生迷霧!」

滄釋天領著魔兵沖了幾次,卻都被擋了回來,他又讓魔兵分成四隊,各自沖鋒,依舊毫無作用,叫他好生焦急。

但陣法只是以困為主,並無其他攻擊手段。

「豈有此理,這般賊子是鐵了心要拖延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