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張德而來的京中少年,以安菩最為年長,雖說他十六七八歲喊著十三歲的少年哥哥,卻也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對的。
畢竟,能置辦偌大產業的張德,簡直財神下凡,讓降了大唐安心做看門狗的李思摩內心默默地感慨天命在漢。
別看他是個粗人,但要論智力,整個突厥也就執失思力能跟他比一比。思摩而且好讀書,精通鮮卑語、室韋語、靺鞨三部方言,十幾年前就能說一口塞北味兒的關洛腔。最近正在研究大江口吳語十二種方言的微妙不同之處……
他這么努力,老張真的無話可說,你是突厥人是蠻夷是傻逼啊,為什么這么努力?你想干什么?
「唉,大郎,想當年,北地中原,可是『走馬鮮卑兒』,怎么就淪落至此了呢?」
思摩沒提吐谷渾那群喪家犬,伏允一口氣跑紫山去了,差點沒凍死在那里。而且還遇上了出來打獵的吐蕃人,互相干了一,又折損些許兵馬。
張德白了他一眼:「郡王,你只說半句話的?『走馬鮮卑兒』後面還有一句,『廟堂漢家子』呢?」
然後李思摩就笑了:「說的也是,鮮卑蠻夷太蠢,一旦敗了,就沒機會了。還是廟堂之上的英傑才是真漢子。」
五胡亂華很凶殘,但世家大族根本連體毛都沒掉,幾百萬胡人,死了一茬又一茬,聲勢浩大牛氣沖天。結果一朝慘敗,不是被同伙吃掉,就是被某些打入敵人內部的漢人奸臣給禍禍了。
思摩翻了翻史書,認為姓高的姓楊的,都不是好東西。只有偉大光明正確的天可汗陛下,才是大草原的太陽。
自從思摩認真學習吳語方言後,就知道原來南邊走近海,是需要燈塔指路的。當然燈塔是張德說的,其實一般都是寺廟浮屠頂上的長明燈。然而思摩並不在意這些細節,因為他一臉神聖地跟張德誓:陛下就是我們草原人民的燈塔!
不容置疑,斬釘截鐵!
張德感慨萬千,心說唐朝和一千幾百年後也沒什么區別嘛。誰兵強馬壯刀子快,誰就是燈塔,誰就是希望,而且月亮也要圓一點。
雖說思摩在突厥人里面人憎鬼厭,但身為燈塔國……不是,大唐帝國的一份子,張德不得不承認,像李思摩這種「五開元通寶」,太特么和藹可親了。
「大郎,小王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為我解惑。」
「郡王但說無妨。」
「好,那小王就快人快語了。」思摩絡腮胡子一抹,大馬金刀地坐條凳上,看著張德期盼問道,「這個,羊毛都已經堆滿了庫房,大郎這羊毛不知什么時候賣?」
「不賣,先囤貨,入秋再說。」
思摩當然不信,你特么幾萬斤幾萬斤的囤貨,放著生蟲子?
見他不信,張德頓時笑道:「郡王,都入夏了,要羊毛作甚?」
「說的也是……可惜這些織機了。」
多好的織機啊,腳踏式織機,咬咬牙還能分個兩班倒,差不多能有兩丈,沒多久一匹布就出來了。毛布他看過了,雖說還有些毛糙,但比起粗麻布,那真是強了太多,里面縫制絲綢或者火麻布,保暖無比。
這樣的好貨色,怎么可以不賣錢呢?
思摩眼珠子一轉:「大郎,你少年在外,殊為不易,小王一向敬仰鄒國公,更是承蒙張公照拂,才多保存了一些族人,小王感激不盡啊。」
特么你一個突厥人,怎么說話吞吞吐吐的?直腸子呢?直腸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