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卑呼延部在居延海有勝兵四千,但真正拿得出手的,也就千把人。大部分男人,連湊齊一套弓矢都難以做到,很多箭頭還是骨頭做的。
不過他們會做人,誰來居延海做主,就給誰做事,倒也相安無事有近七百年。硬要說他們的祖宗,其實是匈奴人,但後來漢人鮮卑人先後征服此地,便索性改了根腳,自稱鮮卑人。
隋唐變換,連鮮卑人這塊招牌也不打了,只說是草原蠻臣。
「呼延挺,雪這么大,當真能到?」
張德騎著黑風騮,眉頭微皺,身上的大氅裹的很嚴實了。可是北風裹著雪,跟刀子一樣扎下來。這等風勢,就算是一千五百年後那般達的技術手段,都不能輕易抵擋,很容易就演變成雪災,損失慘重。
農業社會對雪災的抵御能力,基本靠運氣。
可是他又不得不前往一趟渾義河,而且帶上了新配置的火葯。怎么想李思摩都不能死在草原,老瘋狗要是死了,他和張公謹都沒好果子吃。
「張公,別看風雪大,這條路老朽已經走了五十年。老朽今年六十八了,草原上能活到這個歲數的,基本沒有。」
呼延挺一把年紀,為了呼延部的存活,不得不出來賣苦力。騎著黑馬的少年雖然年輕,可絕對是了不得的人物,懷遠城內說一不二,連李思摩都要聽他的言語。況且,瀚海公主都要倒貼,呼延部的人又不是瞎子,哪里不知道少年的金貴。
「要盡快趕到渾義河!」
張德目光嚴厲,他一向尊老愛幼,此刻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是,是……」
老而彌堅的呼延挺連連點頭,然後策馬向前吼道,「都趕緊的!還有兩百里,就能看見渾義河了!不要停,這天停了就死了!」
幾層絲巾做了口罩,圍住了口鼻,張德按住了腰間的橫刀,心中暗道:老瘋狗啊老瘋狗,你他娘的害人不淺啊!這次要是夷男飆,拖家帶口一波流都說不准,到時候,萬一鐵勒人來河套扣邊勒索,老子這是把腦袋往李二那邊送啊!
之前幾次全李思摩趕緊回來,老瘋狗折騰鐵勒人正爽著呢,直接回報爽的停不下來,讓老張趕緊的提供更加精良的炊具……
「別千萬別出事啊。」
老張牙齒打著顫,抬頭看著天,這雪下個沒完了。
而此刻在渾義河,開始渡河的薛延陀精騎已經兩翼散開。李思摩巋然不懼,保利營造的人早就帶著輜兵挖好了壕溝,大車更是早就排開。
「放——」
嘭!嘭嘭!
狹長的鐵條在冷空氣中震動,長矛一般的箭矢射了出去。那些鐵勒騎士已經開始呼喝散開,卻也估計不足,尚在河中,就連人帶馬,被射了個對穿。
噗!
血箭爆射,當空的雪花,流淌的河水,瞬間被一團紅色霧氣印染。
嗤!
如矛箭矢扎斷胸骨,透胸而過。那健碩的鐵勒騎士頓時雙目圓瞪,出「嗬、嗬」的頓挫聲音。
河西觀戰的少年見到這個情景,臉色白,頓時牙關緊咬,背脊上的皮肉都立刻綳的入滿弓弓弦一樣。
夷男遠遠地觀望,臉色鐵青,吼道:「繞過去!」
大車擋板遮蔽了鐵勒騎士的視線,弩箭齊射,又是人馬齊哀。然而此時,鐵勒可汗的汗帳下,牛角吹響,步卒陣列如唐軍一般,手持小盾,緊握短矛,開始正面渡河。
「拿下思摩,封萬夫長!」
「拿下思摩,封萬夫長!」
「拿下思摩,封萬夫長——」
鐵勒人開始呼吼,步卒陣列緩緩推進,河水一層層的波紋沖刷東岸。李思摩見了軍陣,不由道:「咥力輸的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