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尫子,前日史公送來的胭脂,拿一些去吧。」
掖庭宮南庭,靠近南牆宮門之地,流放在這里的貴族女子,往往曾經的地位不低。
王君廓的兩個庶出女兒,就是在這里整日晾曬蘇絲。裴寂有個曾孫女,也因牽連,在這里受罪。
只是,較之宮南,掖庭宮的別處,才是真正勞作繁重。還要潛心伺候著李世民的後妃子女,稍有不慎,便是杖斃。
每年死於長了眼睛長了耳朵的犯官女眷,不知凡幾。
「阿娘留著吧,皇後所賜之物……」
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女,露出一個微笑,沖戴著頭紗的女子柔聲說道。
戴著頭紗的女子沒有說話,只是伸出了手掌,輕輕地撫摸著少女的臉頰。就這么輕輕地、慢慢地摩挲著,好一會兒,她才收了手:「尫子長大了啊。」
「可阿娘為什么沒有老呢?」
女子聽聞,頓時一愣,然後笑出了聲來,將少女攏在懷里,「老啦,老啦,快啦,快啦……」
就這么抱著,輕輕地搖曳著身姿,少女依偎在她懷里,滿是微笑。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
女子緩緩地哼著歌兒,北朝的歌,似有胡風,卻是漢家的腔調,中原的言語。
「娘。」少女輕輕地喚了一聲,「娘以前就是這么唱給阿爺聽的么?」
「嗯。」
少女得到了答案,以前母親似乎從來不回答這個問題,但是這一次,給了答案。少女依然笑著,可開心了。
琅琊公主府,張德正在安裝旋轉木馬,又專門安裝了一組鐵軌,弄了一匹馴養五年的矮腳馬。這馬兒比黃羊也大不了多少,時人稱呼「倭馬」,乃是炎漢時宮戲的寵物。
正調試著軌道上的小馬車,琅琊公主眉頭微蹙,雙手按在身前,很是罕見地跟正經公主一樣一步是一步地走到張德旁邊:「這一次又有不同。」
張德將車斗調整好,然後把一個懸空的座位通過四根牛皮繩,粘在卡榫上,再插入車斗。
這樣一來,熊孩子要是坐在座位中,兩只腳還能懸空提騰。
最重要的一點,安全,熊孩子萬一趴車斗上亂動,跳下來磕著,得讓李蔻拿起橫刀剁人。
「有什么不同?」
「大郎庶出次女李婉順,也會列席。」
「列就列,又有何妨?」
張德不解,好奇地看著李蔻。這個嬸嬸嘴里的大郎,不是他,而是李建成。李婉順是庶出,不是鄭觀音所出,只是李建成的子女,就剩下她一個。就算在掖庭宮相依為命,庶出就是庶出,列席根本不會有所影響。
「二郎可能要追贈大郎為皇太子。」
「嗯?!」
聽到這個,老張猛地把車斗內的座位一按,然後站起來眼珠子一轉:「嬸嬸的意思是,陛下要安撫……舊人?」
他說話頓了一下,不過意思也很明確,說的就是李建成。
李蔻早已不是尋常女子,是個能文能武而且掌握鄒國公府財政大權的女人,她自然聽得懂張德話語留白所指何人。點點頭,道:「予入禁苑,參謀了太皇之意。太皇言:必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