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貫!五張票!」
「嘖。」
青皮咂咂嘴,轉身就走。
「哎,偏是走了怎地?」
那青皮瞄了他一眼,「老客這般不厚道,俺不走,等著老客拿我作樂么?」
「怎是作樂。往常你這等賣票,也不過是一百五十文,我一口氣加了五十文,還待怎地?」
「老客也說是往常了。可如今是往常么?『柳營』對『霸王』,沒見南城賭館都不敢開鋪么?也就平康坊還開了買中,也不過是封頂十貫。」
「那你說個價。」
青皮舔舔嘴唇,似是下定決心了一般,抬頭直愣愣地看著他:「二十貫。」
「二十貫——」
那人作勢要拂袖而去,卻見青皮巋然不動,頓時道:「好歹減個數。」
「二十貫。」
「二十貫換你五張紙,你這是搶劫!」
「那算了。」
「對嘛,正所謂……」
「我賣別家去。」
「……」
好一會兒,那人摸索著五張票,這才咬牙切齒地到了一馬車前,恨恨然道:「你道如何?我抬四倍價,那廝在我這價錢上面,再抬二十倍!」
「好了好了,休要聒噪,停了車馬,趕緊進場。長安令今天親自帶人巡場,熱鬧了他,說你尋釁市場,偏是有理說不清。」
灞水之畔有專門的馬栓,貼灞柳停靠的都是馬車,用青磚貼了線,鋪就煤渣,車把式多在這里聚集。有專門揀拾馬糞的兼差夜香工,一次能貼補一貫多,馬糞集中在道旁竹筒屋,也就是新制的公廁,這間竹筒屋一般也是由此夜香工承包,糞肥再轉賣給長安附近的種地農戶。
貼著平整的車道,離灞水遠的一側則是排水渠,除作泄洪排澇作用,也灌溉灞水之畔的苗圃。苗圃多有大棚,大棚邊上則是存馬的地界,一個馬樁一個號牌,憑號牌取馬。這邊存馬的地界,多是駑馬或者突厥敦馬,河曲馬漠北馬也多,都不值錢,若要添一筆草料,要額外再貼十文。
如金山追風或者新種河曲馬,因馬匹價格貴,多是不在這兒。這些馬匹的主人,也不會讓愛馬在這兒扎堆,多是在館場附近的馬廄,精料不缺,花銷不菲,不過多是不會缺這一貫五百文的。
開場前早有戲台,除丑角滑稽戲之外,也有表演戲法的,還有用「送別三疊」唱法大合唱的,還有專門找來奇形怪狀的人兒溜一圈,其中有個登州大高個,是長安城東人盡皆知的「巨無霸」,比尉遲恭還要高兩個腦袋。
便是有些好奇的,看到這「巨無霸」,就覺得幾十文票錢值了,更別說還有只到膝蓋的小人,憨態可掬甚是好玩。
場地極大,兩邊豎著「風流門」,達陣線更是專門用紅線標示。一丈高的「風流門」各有兩根門柱,寬約兩丈。
「唉,那崔鶯鶯唱的甚,怎地還不下去。」
「崔都知唱的是《垓下》,你這夯貨懂個鳥。」
「你懂?你懂怎么買中『霸王』輸了幾十貫?」
「不可理喻!」
人頭攢動之間,卻多有長安令麾下的爪牙維持秩序,還有金吾衛的人,也算是撈個外快,一次能貼補幾百文,只要無人生事,不但白撿一筆小錢,還白看一場競賽。
「十三郎,來一罐松子,勻我幾顆阿月渾子可好?」
「老客說笑,幾顆開心果,有甚好說的?這是老客的松子,都開了口,咸香入味的緊。」
嘩啦啦收了十幾個銅錢,賣干貨的小郎又在別處轉悠,時不時有人和他扯價,不過多半都能饒上幾個開心果板栗之類。
「嘖,真想喝幾口酒,唉,這怎地還不開場……」
「噯噯噯!九郎九郎,來一筒酸梅湯,大竹筒的!」
「好嘞。」
咣的一聲,毛竹筒裝好了一筒酸梅湯,送到了客人手中。以往在坊市只要兩錢的玩意兒,這光景就要十個開元通寶。只是渴的厲害,沒帶水囊的水壺的,多半也是弄上一筒狂灌,到盡興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喝了精光。
當——
一聲鍾響,又是一聲「咣」,巨大的銅鑼也是響了。
「開場了!開場了!都他娘的坐下!說你娘的呢!前面的坐下!老子日你娘的,坐下,入娘的鱉……」
「『柳營』!『柳營』!」
「『霸王』!『霸王』——」
伴隨著一陣喧鬧,震天響的歡呼聲使得灞水之畔瞬間如火如荼。
中央主席台,隔斷分了幾處,成了雅間,卻又有銳士在側盯著,更有弓手腰間箭囊露出十幾支飛鳧箭,鳥羽隨風而動。
「好!就是這股銳氣,憑『霸王』也想撼動『柳營』?白日做夢!」
唐儉拍著手,將絲袍一脫,然後沖著秦瓊嚷嚷道,「秦叔寶!老夫『柳營』今天吃你二十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