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長孫的矛盾(2 / 2)

唐朝工科生 鯊魚禪師 1547 字 2020-12-24

今時不同往日,長孫無忌這幾年沒有在中樞廝混,倒是眼界越開拓。他又做過河北道黜置大使,還做過關內道黜置大使,加上當年為吏部尚書時的干系,那些外放諸州的老部下,自然會把事情匯總到他這里。

從「織女數萬,蠶娘無算」,到「蓄倭奴以繅絲,買匈奴以伐山」,數年光景,里面的改變讓長孫無忌感覺到極大的風險,但同樣回報豐厚。

諸如李道宗之流的宗室,也是偷偷摸摸置辦數萬織機,日夜不停。當初大河工坊一個女工能日賺一貫,一度成為貞觀六年在長安的奇談。但是如今呢?蘇絲一船出去到扶桑,確切點說,到築紫島,換來的金銀,最少三十倍利潤……

在這個利潤上,蘇州常州最厲害的織女,已經不是拿工錢,而是東主專門分一個車間的份子給她。因「技術」而家的女郎,不說隨處可見,但已經不算什么新聞。

河南道的登萊地區,河北道的滄州遼東地區,淮南道的江都地區,江南道的蘇州常州,這些地區對工人的需求,非常的大。同時開出的工錢,非常的高!

長孫無忌清楚的記得,當時虞昶還在蘇州市舶司位置上,但一個自由身的織女,年收入已經遠遠過了百畝永業田數百畝露田之家。

也就是在這個當口,山東士族下了場,不僅僅是登萊投資,更是有如崔弘道一般,直接聯絡蕭鏗這等早早出來「家」的人,然後在類似徐州這種「自己的地盤」上,種上一批桑樹。

為了能夠擴大再生產,不管是官方渠道的牙行還是說兵部賣的物資,只要是活人,只要能買下來,就不存在不願意花錢的巨富。至於民間走私「人口」,已經到了無比猖獗的地步。

僅以高句麗為例,這個被大唐碾死的可憐蟲,按照貞觀朝以前歷朝歷代的經驗,想要安撫大治,最少也要二十年經營,兩代人努力。

可是現在呢?除了契丹人鬧了幾場,高句麗人根本沒有大的動靜。

為什么?

因為每一條從新羅故地開拔出來的沙船以及後來的「八年造」,都塞滿了用繩子串好的高麗奴!

前幾年長安以「新羅婢」多寡來炫富,一時間還成為風氣。可是到了貞觀十年,這算個屁?常何在洛陽的侄子常凱申,光新羅婢就有兩千。專門在洛陽新南市附近設立的凱申繅絲廠,倭女更是近萬。

更加離奇的是,這些倭女中的一多半,都是貞觀十一年通過合法渠道進入大唐的。她們成群結隊搭上「東風」船隊或者「白楊」船隊,在登萊登記之後,又和凱申物流簽下五年紅白雙契,出賣了自己的人身自由。

但是,凱申繅絲廠要每個月支付這些倭女,每人每月一貫的工資,包吃包住,年底總結。年底總結之後,這些工資再交由華潤號運到扶桑。

為什么說運呢?因為這些工資都是實打實的開元通寶。每次運送,華潤號每一百文抽取五文……

這些工資到了扶桑,再由這些倭女的家人憑借當初在登萊的記錄,於華潤號櫃面領取。

如此離奇的事情,長孫無忌是親眼所見親身經歷,那么,這時候拿那些在中原掌握最多人口的老大世族開刀,那些對勞力無比渴求的巨富們,又有幾個不拍手稱快?

但是這一切,這一切的一切,仿佛始終都有江陰子的身姿。倘使如此,當皇帝強迫張德尚長樂公主,固然攝於一時之威,興許就成了,但是,已經幾次搶劫糖業、鹽業、冶鐵業的李皇帝,會進一步的加深這些莫名巨富們的惡意。

而這股惡意,正是長孫無忌感覺到的極大風險。

他不會讓皇帝這樣恣意妄為,盡管皇帝有這個能力,也有這樣的實力。

「輔機,此次山東人裹挾百姓,依你之見,莫非險情重重?」

冷靜下來的李董,瞄了一眼一臉怒容的大舅哥。

老陰貨是矛盾的,作為外戚,他理應扶持李唐宗室。但是作為官僚,作為宰相,他又不希望皇權至大,最少,最少也該分一點權力給他這樣的宰相們。而作為貞觀五年以來參與大唐帝國主義市場經濟的一方巨頭,他又希望作為「富可敵國」之輩,讓官僚們少特么在「新興市場」指手劃腳。

而隨著自己兒子長孫沖的崛起,長孫氏兩代英豪,很有可能在李皇帝死了之後,立刻成為大唐的新式「五姓七望」。那么,他又對那些同為「富可敵國」們垂涎三尺,恨不得馬上將這些白痴都像殺豬一樣殺個干凈……

他很矛盾。

不過,長孫無忌還是躬身道:「陛下,舊年河東馬賊、河北刀客,本就數百年而不絕。如今兵甲日新月異,尋常軍府之府兵,只怕未必能鎮壓。此事萬萬拖延不得,陛下當立即派遣京中健兒,奔赴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