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扒(2 / 2)

唐朝工科生 鯊魚禪師 1298 字 2020-12-24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河北諸州縣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多少要擔一點風險。原本白天收棉花,改成了連夜收棉花,收了棉花又連夜運到河口去。然後「走私」到登萊,到了登萊,就有更大的走私船直接掛「皇商」的幡子,然後南下到蘇杭。

哪怕價錢按照一石一貫半來計算,「走私」基本都是純利,跟賣給朝廷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地下。

官府也有厲害的酷吏,白天估算了棉田產量,然後第二天再核對。種田大戶們也不含糊,連夜就把棉田燒個干凈,第二天就說「絲綿未得,嗚呼哀哉」,然後種一茬小麥拉倒。

田里連根毛都沒有,你收個屁?當年混點糧食,往縣衙一放,轉身就走。

酷吏們也不簡單,有的酷吏原先就是種田大戶,還是相熟的,有什么小把戲,不敢說了如指掌,多少也是心中有數。

於是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你晚上收棉花,我晚上來收棉賦;你運河口「走私」,我跑海上「緝私」。

斗智斗勇,堪稱一番大戲。

這幾年欽定征稅司衙門遲遲沒有南下的原因,就是整個衙門都忙著北上。

畢竟難度要小得多,橫豎泥腿子要好對付一些不是?再者河北毗鄰「中國」,有什么動靜,隨時抽調羽林軍過來鎮壓就是。

跟朝廷對抗,又硬氣的,自然也有認慫的。認慫的花樣也相當多樣,有的自然是去做酷吏,有的更出人意表,直接揮刀自宮,尋了門路托了關系,跑去宮里伺候皇上。當然一把年紀想要伺候皇上是沒可能的,因為來自地方,內府采買,往往要倚重此等人物。

著實讓不少揮刀自宮的老鄉了家致了富,搖身一變,從苦哈哈變成了吃皇糧的。

其中比較出名的,多是集中在德州幾個縣,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整修濟渠的時候,讓幾個縣的民夫開了眼界,內府那點勾當,多少也是能說道說道。

眼見著的門路就在這里,自然是有人動了念頭,加上朝廷「用人之際」,於是還真就出了一票厲害角色。

尤其是靠近大河的安德縣,舊年有個在鐵杖廟偷錫灰的,原本跟老哥們一起種地,後來一咬牙,覺得這日子不能這么下去,把幾年種棉花攢的錢弄了出來,又給自己褲襠來了一刀,幾經周轉,跟內府局外派出來的常侍居然有了交集。

憑借「地頭蛇」的身份,加上都是褲襠里空空如也的「自己人」,那光景內府盯業務進度也盯得緊,於是便「脫穎而出」。讓這種人踩著老兄弟的肩膀,算是爬了上去。

到如今,居然混成了內府局德州采買大使,論及權力,不輸給德州府內諸縣縣令,而且過手的現錢,就算德州刺史跳出來,也只有羨慕嫉妒恨的份。

若是別的時候,這等人自然是被人稱道被人羨慕,有魄力有野心有事業,當得起。只是因為踩著兄弟伙上位,那就被人暗地里編排暗地里恨,他舊年在鐵杖廟偷錫灰,有好事的拿「偷錫」取了個諧音,說是「偷媳」。

錫灰偷出來要用耙子,於是又用「扒灰」來暗喻,讓唱戲的伶人編了個故事,如今河北不敢說家喻戶曉,但是熱鬧地界,也多是開個倫理葷笑話,會用上「扒灰」。

又到一年種棉花的時候,沒有種麥的田地,都是留著種棉花,可是「扒灰大使」在側,讓德州農家都是頭疼不已。

更讓庄稼漢惡心的是,這個「扒灰大使」還混了個「勸課農棉」的由頭,堂而皇之地在德州地面游走,就是看看哪里的田地沒有出麥苗。

沒出麥苗說明說明?說明打算要種棉花啊。於是就記下來,某某縣,哪里哪里有棉田多少多少。

論起來,這等執行力,當真是讓人嘆服。只是讓德州諸地庄稼漢,恨不得門牙都咬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