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浪濤翻滾一陣,卻又不得不平息下來,任由余波向著江心泛去並逐漸消弭。
胡雲這會卻並沒有真的逃回城里,一方面是因為處於岸上多少給了胡雲些許安全感,另一方面也是感受到老龜雖然氣憤,但剛剛那凶猛的波濤也並未針對他或者大青魚。
現在的赤狐心虛得很,已經多少已經明白當初牛奎山那月台上,計先生講得東西絕對非常了不得,可他真的是沒記住多少,倒是後面計先生和陸山君對對話還記得一些大意。
「你別生氣了,頂多下回我看能不能再問過計先生,然後來告訴你好了!」
胡雲這話聽得老龜更顯頹然,但至少也緩和不少,搖搖頭看看這赤狐,語氣滴落得說道。
「法不輕傳,凡事可一不可再,便是那計先生再好說話,你再去問也不會有結果的,若你修行到了,對後續之法有不明之處前去詢問,倒還有幾分可能……」
老龜低頭對著江面嘆了口氣,現在他也冷靜了下來。
「其實方才與我而言未嘗是件壞事,若你真的將月台所講之道告訴了我,也算是我偷師盜法,是大忌,你……」
老龜說到這里才抬頭,剩下的話沒說出口就被卡死在了喉嚨里了,因為他突然發現赤狐的背後已經站了一個人。
來者身形修長髻發散漫,無冠無帶僅以一根墨玉簪束發,素面無須不顯年歲,一雙灰白雙眼微睜,一手負背一手擺側,一身白衫在月光下透著淡淡清亮。
就這么淡然站在那邊,清風吹過,灰沙自離。
感受到老龜的目光,胡雲也小心的轉過頭去,看到了站在身後的計緣。
「計先生!您…什么時候來的啊……」
赤狐心中現在既是羞燥又很顯然的松了一口氣,前半句話驚喜後半句則弱了下去。
不過計緣並沒有理他,而是看著江面上的老龜。
這老龜愣神片刻,一個激靈之下,趕忙劃水靠近岸邊,在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中,遲緩的一步步爬上岸來。
然後巨龜前足使力一蹬,使得身軀以後雙足和龜尾為支點,就這么站立了起來,而那對解放的前足則左高右低,抵著作揖。
「老龜烏崇,拜見計先生!」
老龜現在遠比胡雲更加緊張,眼前這位都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或許剛剛他問胡雲那月台講道之事的時候,就已經在了,一想到這一點,老龜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計緣點點頭,也沖著老龜禮貌性的回了一禮。
「鄙人計緣,你聽過一些我的事情了,也就不再過多介紹了。」
計緣看著這老龜,由於龜背不可能彎曲,自然也做不到彎腰,所以盡量將自己的龜脖子拉低。
這畫面看著十分滑稽,但在場的從計緣到胡雲再到江中的大青魚,卻都笑不出來,或許換一天以前胡雲能「哈哈哈」得笑出聲來,但現在卻沒那種感覺了。
老龜等計緣收禮了,才緩緩將龜足放下,落地的時候都動靜極小,怕是聲音大了會惹人不喜,然後就安靜的站在那里不敢說話了,只等對方先發言。
大青魚已經游到了岸邊,在水里不時吐一個泡泡,胡雲緊張的看看計緣又看看老龜,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打破僵局。
「計先生,您看這老龜修行好困難,要不……」
換以前胡雲可能會直接問能不能把那晚月台所講的東西說一說,現在卻有些不敢了,尤其是他自己已經忘了那篇《逍遙游》,很怕計先生責備。
計緣側臉看看赤狐。
「你是想說要不要幫幫他?你狐仙胡雲大人這么能耐,怎么不自己幫幫這老龜?」
胡雲不敢說話了,以前雖然不懂事,在計先生面前他也從不敢隨意提要求,這次硬著頭皮開口,還是在這種情況下,只能說確實是有些可憐老龜了。
計緣說完這句才繼續看看這老龜,法眼睜大之下,老龜的氣機都展現在他眼前,其身水行之氣比之當年更充沛了一些,尤其是漆黑的龜背上,其實隱藏著一些衍卜之道的鞏宮卦紋路。
「你也確實修行不易,可經年累月之下,執念卻愈發深重,憑借自身神通,費了無窮心思,蹉跎幾百載,到頭來卻機關算盡場場落空,法力漸深可修行卻是早已停滯不前,少造殺孽卻依然惹得一身戾氣,蒙你靈台壞你心性,可悲可嘆吶!」
說到這里,計緣也想到了之前詢問過白齊的一些事,又沖著老龜問了一句。
「白江神給你的煉訣修習得如何了?」
老龜聽著計緣前頭的評判還在忐忑,此刻聽到這句問話更是心下一震,這事情計先生也知道?
不過既然被問到了,嘴上自然不敢說謊。
「回計先生的話,江神老爺給的煉訣,老龜我勤勉修行不敢懈怠,六載以來偶有筋骨灼熱之感,除此之外並無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