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復蘇轉過頭對他輕輕的笑了一下：

「方然小弟，你也清楚的吧，在剛剛覺醒能力的時候，面對超出自然的未知，面對那聽上去就絕不簡單的夜戰世界，那種過於寬廣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方然沉默的沒有回答，用沉默當成了自己的回答。

只不過當時的我，幸運的遇上了引領著我的人。

「很多參加者在最初的階段都會想藏起來，因為太過弱小、因為太多未知，更何況我的能力並不專於戰斗，就更是如此。」

「直到後來夫人找到了當時還在上大學的我。」

復蘇輕輕的笑著，似乎回想起了曾經那個靈動、親和自然的少女，然後看著方然繼續往下說道：

「然後我第二次見到冷月的時候，她在准備吞安眠葯自殺。」

簡單的兩句話，拉扯起了所有的前因後果，瞳孔微微睜大的那一瞬間，

方然似乎明白了為什么聖心大廈著火的時候，蘇冷月那么慌張著急、擔心害怕的甚至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也要沖進大樓。

「所以後來我才會想，除了冷月，究竟還有多少人在命運惡意的悲劇面前，遭受著那股連哭都能不哭出來的絕望，讓人心酸難過的同時，淹沒我的...」

微微低垂下眼簾，明媚的美眸略微暗淡，光線被一縷白雲遮擋，復蘇的聲音低了下去，輕輕一嘆：

「大概是當時身為明明有著能治好他們的能力的參加者，對那些掙扎在絕症面前只能去死的不幸者的愧怍，」

「所以...」

抬起眼眸，任由再次探出的光亮盈滿瞳孔，復蘇對視著方然的雙眼，

這一刻的她在生機盎然的背景面前明媚溫柔的讓人難以忘記。

「這就是我改變主意的原因，也是聖心醫院存在的理由。」

方然看著她，竹椅上復蘇此刻的樣子讓他感覺到在那股和自然融洽的氣質之中，有種震撼人心的美麗。

雙手情不自禁的抓出了褲子上的褶皺，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么，但是心中掙扎了一下，

最後方然低下頭來，咬了一下嘴唇輕聲沉靜的開口：

「果然，復蘇姐你好厲害...」

那種因為對不幸者的愧怍而借由自我譴責產生的決斷，高尚、憐憫的理由，簡直就像聖人...不...

像英雄一樣...

不像我...只會畏縮的...只想自私的....

「方然。」

沒有按照以往『方然小弟』的稱呼，復蘇這次直接叫出他的名字的開口，讓方然下意識楞然的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睛。

「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要你改變什么，說到底這只是我曾經的決斷，你不用參考我的例子，你的決定要你自己來決定。」

「和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誰都會害怕謹慎，但是即使是當初我剛覺醒的這種不擅戰斗的能力也有很大的用處，可以拯救別人的生命，治好別人的絕望改變人生，」

認真的開口說著，然後輕輕的笑了，散去臉上的懷念，復蘇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溫和神色，對著他就像自己不成熟的弟弟一樣鼓勵的笑著開口：

「所以拿出點自信來，你可是參加者，還是身為『夜鴉』的參加者。」

話語好像微風一樣吹拂過愣住的方然耳邊，讓心中的某種東西略微松動。

「以後看見好看漂亮的女性別害怕，也不用去擔心自己配不配得上的問題，大膽的去追就對了，你可是很厲害的參加者。」

為什么話題會轉向這個方面啊...

方然低垂著沉靜的眼眸，看著眼前的復蘇突然嫣然一笑的說起這個，感覺到哭笑不得有些無奈的嘆氣，

此刻的他和平時的苟彧頗為相似。

「好看漂亮的女性，是復蘇姐你這樣的么？」

沒有嬉皮笑臉的轉移話題，這個狀態的他似乎真的從復蘇的話中感到了溫暖的鼓舞，也是輕聲失笑的開口說道。

「呀，你這是恭維我么，嗯，不錯，可以算你六十分及格。」

聲線溫柔，復蘇看著他微笑的說道，不知為何，看到方然願意用這種真實的樣子和她交流，心情不錯。

「哦，對了，方然小弟，趁著還有最後一點時間，我能問你個問題么？」

再次看了一下手表的時間，復蘇突然微微一笑的說道，雖然心中好奇著還有最後一點時間是什么意思，但是剛被復蘇這么溫柔鼓勵了的方然也沒在意，端起自己那杯花茶就是點頭回答道：

「嗯，復蘇姐，你想問什么？」

「你變成夜鴉的時候，是和夜笙發生過什么么？即使你想保密身份不被夜戰世界的風波打擾，但告訴夜笙，她應該會幫你保密的，還有為什么我總感覺夜笙對待你夜鴉身份的態度一直都.....」

「噗！！咳咳...咳咳咳！！」

話語說到一半，復蘇看著直接一口花茶就嗆了出去、不斷咳嗽，如同被問了一個預料外的問題的方然，挑起眉頭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復...復蘇姐...為為什么...突然問起這個！？」

還有你在說什么，我就是告訴誰都不能告訴夜笙姐啊！

慌忙的擦著嘴角，嗆的一開始話都說不清楚的方然神色僵滯且面帶不可置信的說道。

「沒什么，算是出於我的好奇，畢竟我在想你們之間要是有什么誤會的話，一會我可以幫忙調節一下什么的...」

對於他這么大的反應有些意外的復蘇，語氣略微輕巧的說道，然後對著方然一笑：

「不過看樣子是我多慮了。」

「等...復蘇姐...你說...一會？...是什么意...」

聽著她的話，方然神色愕然不解的抬頭看著已經站起來的復蘇問道。

「嗯？我沒和你說過么，今天我把你抓過來的目的？」

沒說過啊！一個字都沒說過！

還有你剛才說『抓』了吧！用了是吧！？

看著復蘇故作驚奇的微笑樣子，方然心中愕然隱約感覺到什么不好的預感的同時抓狂怒喊道。

「今天抓你過來的目的主要是....」

當當當...

就在復蘇起身朝門口走去，一臉微笑對他解釋到一半的時候，

敲門聲突然響起。

方然渾身下意識緊綳的那一刻！

他聽到門外一個熟悉的女性聲音隨著敲門聲輕微的響起。

「復蘇？你在么，奇怪，為什么鎖著門？」

「我在，我在，夜笙，這就給你開門。」

走向門口的復蘇加快了幾分腳步的喊著，然後對著整個人愣在竹椅上的方然嫣然回眸小聲的輕笑：

「不想暴露的話，就動作快點，還有記得我和你說的話，多拿出點自信....」

用盡平生最快速度激活能力的那一霎那，仿佛被一棒子從之前摘下面具的沉靜樣子打回，方然心中悲憤的怒喊道。

復蘇姐，你個騙子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