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六塊一(1 / 2)

五毛錢關系 一字眉 5271 字 2020-07-15

親的訂閱比例太低了哦那天陸壹隨口一句「我想你」, 聽在童憲耳朵里跟吃飯了拉屎了沒什么區別, 男生之間什么葷話玩笑話沒開過, 正常人誰會往心里去, 哪知道隔牆有只小題大做的耳朵。

——陸壹宿舍里有一盞不省油的燈, 也沒啥毛病, 嘴碎。

陸媽媽保養有方,對陸壹的呵護也沒落下, 開學時各種面膜香水護膚品給他塞滿了一櫃子,那一排神仙水還沒來得及拆封,就已經作為陸壹娘炮的證據被傳揚出去。

再趕上那句「我想你」……

他和童憲兩個基佬的名頭算「坐實」了。

不巧的是, 陸少爺修養好脾氣好,唯獨這一片逆鱗碰不得。

對他們這些二世祖來說, 打人不過是賠錢而已。家里在背後撐著, 只要沒打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分分鍾的事。

學校里每年各種架打的也不少, 折條腿真不算嚴重的, 各方面該打點的都打點過了,輔導員今天單獨叫他們倆過來,也就是意思意思教育一下就完事了。

走過樓梯轉角, 某間辦公室的門沒關嚴。陸壹的視線無意瞟過, 又上了兩層台階,忽然頓住, 回頭。

開了一半的門里露出一張很漂亮的側臉, 線條精致, 眉頭下壓的微小弧度里透著不耐煩。

-

「情況呢,我已經了解了。」

辦公室里,四十有余的男輔導員眯著一雙和氣的眼睛。「方曉也不是成心的,我已經跟她談過了,她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既然沒有造成實質性的損失,今天讓她當面跟你道個歉,這件事我們就此揭過,以後還是好朋友,你覺得怎么樣?」

春夏對和稀泥的一番話沒有任何反應。

她站得離門口很近,微垂著眼皮。輔導員在等待她的答復,她回以沉默和一種固執的平靜。

方曉站在側前方,回頭看了她一眼。

輔導員清了下嗓子:「你來,真誠地給春夏致個歉。雖然都是女孩子,但這種事可大可小,以後一定要堅決改正錯誤,杜絕這種行為。」

方曉扭過頭,道歉的姿態倒是擺得很誠懇:「春夏,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也不是有心的,就那幾個小學弟哄著我想看看你的照片兒,我這不是推脫不過去嗎。真不是故意拍你脫衣服,時機不湊巧,剛好拍到而已。」

且不說輔導員內心對這套說辭如何評價,息事寧人的主意卻是打定了。

「念在她是初犯,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看如何?」

春夏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目光不含什么意味,卻讓輔導員難以直視那雙眼睛。

他又笑了笑,將手放進褲子口袋里:「我也是為了你們好,都是同學,抬頭不見低頭見,有矛盾一定要及時處理,避免影響感情。以後等你們入了社會,就知道學生時代的情誼才是最珍貴的,單純,沒有雜質……」

「不是初犯。」

春夏等他發自肺腑的感慨結束,才開口,說出來到辦公室的第一句話。

端起茶杯正要喝水的輔導員愣了下:「什么?」

大一時,春夏和室友的關系雖然不親近,還不至於僵化,她只是不合群了一些,沉默寡言了一些,參加班級聚會的次數少了一些。

那天她在床上換衣服的時候,方曉在書桌前玩電腦,她並未察覺到那台電腦傾斜的角度有點奇怪。是剛好有人不小心將水灑在了方曉身上,她猛地起身,耳機線被拽了出來,驟然外放的電腦揚聲器中,有男人的笑聲。

「哦,我在和男朋友語音。」當時方曉解釋說。

她眼神中微妙的躲閃,被神經敏感的春夏捕捉個正著。

後來沒什么意外地找到隱藏的視頻界面。

後來她砸了方曉的電腦。

再後來,所有的人都說是誤會。

所有的人都勸她息事寧人。

他們都勸她息事寧人。

方曉的臉色一瞬間白了白,她急切地張口,也許想要辯解,也許想要阻攔春夏說話。

春夏只是說:「我搬出去。」

陸壹換宿舍的申請沒什么意外地通過了。室友還住在醫院,他大搖大擺地搬進了404的空床位。

他把腳蹺在桌子上玩手機的時候,童憲正在剝石榴籽,來串門的譚風吟一邊吃一邊說:「太不像話了,居然懷疑你們攪基,這不是懷疑你們男人的尊嚴嗎!老陸,你怎么不把你性騷擾的英雄事跡宣揚出去,多有力的證據,哪個基佬能這么有獸性……」

陸壹抬頭把嘴里的石榴核兒朝他吐過去,繼續低頭戳手機。

童憲抓了一把石榴要往他嘴里塞:「吃吃吃,堵住你的嘴!」

被譚風吟躲了開。

「老八前兩天又跟我控訴你倆呢,他來送女朋友,找你倆吃飯,你倆見都不見?」

「告訴他,等他什么時候分手了,再來見我。」陸壹眼睛也不抬地說。

「擱你你也不想認他,」童憲痛心疾首地說,「你是沒見他在廣場上哭得稀里嘩啦的,媽的,真是丟死人了。」

譚風吟似乎是想到了那個畫面,嘖了聲:「不就是個女人么,至於嗎。」

陸壹忽然直起身。

「唉我去。」童憲嚇得石榴籽撒了一褲.襠,低頭扒拉的時候聽到他問:「你小姨搬家,你不去幫忙嗎?」

「搬家?」童憲一臉茫然地抬頭,「她沒告訴我啊。」

春夏的行李不多,也不少,衣物被褥裝了兩個大行李袋,還有幾箱子的畫稿和工具。

平時見面如陌路的室友和很多同學都來勸她,「為她好」的話說了很多,她顧自收拾,聽而不聞。

宿舍面積不大,幾個箱子,幾個人,已經擠得沒有落腳處。

東西都整理好,准備叫車時,發現好幾通未接電話,來自那個沒多少親戚感情的表外甥。

春夏沒打算回電話,但恰好他又打了過來。

她接了,在背後一眾人的注視下聽了一會兒,回答:「不用了。」

童憲在兩個損友不停踹屁股的鼓勵下再三堅持:「不行,搬家不是小事,我怎么放心讓你一個女孩子自己搬?我有車,肯定比打車要方便多了,還能幫你搬東西,小姨,你就別跟我客氣了,要不讓我媽知道我沒幫忙,肯定要削我,你就當我救我一條狗命吧……」

他啰嗦了一大堆,好一會兒才聽到那邊同意的聲音:「好。」

童憲舒了口氣,掛斷電話就被譚風吟一胳膊肘拐了過來:「干得漂亮!」

春夏答應的時候,並不知道會是這么大的陣仗。

——她將行李和箱子和都搬下樓,等了不到五分鍾,便見一個車隊從宿舍前的水泥路上開過來,寶馬、奧迪、路虎,打頭的是一輛奔馳glc suv。十幾輛整齊地在宿舍前停成一排,場面相當宏大。

接著車門同時打開,一群年輕男人像訓練過似的,下車,關門,轉身。

動作整齊劃一,清一色戴著墨鏡,身穿名牌腳踩限量版,架勢十足,將紈絝子弟四個字生動真切地詮釋給那個時段恰巧經過的無辜路人。

天氣很好,校園里青春盎然。

童憲看著春夏身後呆若木雞的女生們,在原地里沉默了兩秒鍾。

「是不是裝b過頭了?」

譚風吟扶了扶墨鏡:「是。」

「那咋整,」背後傳來一道不知名的聲音,「我們還過去嗎?」

童憲嘆了口氣,摘掉墨鏡。

他就不應該聽這群傻b的建議。

他朝春夏走過去的時候,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已經把張開的嘴巴合上了。

春夏倒是從始至終面無表情,神色和平時一模一樣,這讓童憲的羞恥感稍微減少了那么一點點。

「就這么多東西嗎?」

春夏道:「對。」

還不夠十幾輛車分的。

童憲摸摸鼻子,提起她腳邊的一個行李箱:「你先上車休息吧,頭一輛是我的車,這些交給我了。」說完一招手喊了聲,「過來搬箱子!」

一幫還在原地擺pose的青年們立刻往這邊走來。

一人搬一個,還有一半空著手的。

摩托車的轟鳴聲便是在這個時刻響起的。

正向車輛走過去的眾人情不自禁被這性感的馬達聲吸引了注意力,齊齊循著聲音望去。

一輛帥氣的哈雷載著身穿專業裝備的車手,在萬眾矚目中從馬路那端闖入視線。純黑色的車身氣場強大,烤漆工藝在陽光下反射耀眼的光。

寂靜的人群中不知何處發出一聲感嘆:「卧槽,不怕處分嗎。」

哈雷在抵達近前時剎車,以一個漂亮的姿勢停在場地中央。

距離春夏不過兩米的距離。

一條長腿落地,車手摘掉頭盔,甩了甩泛著金亞麻色的柔軟頭發。

不遠處suv車前,童憲和譚風吟雙雙不忍直視地撇開眼。

陸壹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抱著頭盔,笑起來時微眯的眼睛格外招人。

「姐姐,我帶你去兜風啊。」

春夏在周邊女生們激動的竊竊私語聲中看了他幾秒鍾。

「你是?」

「……」

「……」

陸壹臉上的笑容微微變形。

大概是根據這種出場風格把他劃歸到了先前那一批的同類,春夏詢問地向童憲望了過去。

童憲和譚風吟動作默契地擺手:「我們也不認識。」

「……」

眼下她並不想見到他。

腳步聲藏在風聲中,她立刻從台階上站了起來。

闖入視線的身影修長高挑,運動短褲下的雙腿很結實,肌肉飽滿,卻又和少年人獨有的清瘦感相得益彰。

但渾身還是那頭金亞麻色的頭毛最惹人眼。

半長不短,帶著蓬松的微卷。

陸壹一句「姐姐」還沒叫出口,春夏已經抬步要從他身旁繞過。

「哎……」他錯身一步,擋住她的路。

「又不記得我了?」

十幾年的人生里唯二兩次吃癟都在同一個人身上,陸壹說不出新奇還是困惑,盯著她那雙漂亮又清冷的眼睛打量,「你不會是臉盲吧?」

他站在一個並不會冒犯的安全距離之外,春夏還是立刻後退了一步,微微低頭,眉頭再次壓下一個陸壹很熟悉的弧度。

有點不耐,還有點抗拒。

「那個……」陸壹舔了舔嘴唇。

他還從沒試過用「童憲的朋友」這個身份來介紹自己,想一想就莫名覺得不爽。

只好把褲兜里那枚硬幣摸了出來,拇指和食指捏著,舉到她面前轉了轉:「沒印象了?」

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收到五毛錢。

不是因為沒人給他錢,而是沒人給的這么少。

春夏的視線在梅花五角上停留三秒鍾,抬眸,看了他一眼。

陸壹收回手,眯了眯眼睛:「記起來了?」

春夏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嗯」。

就說嘛,怎么會有人不記得他這張英俊的臉。

陸壹在心里美的時候大概是忘記了自己是靠一個五毛錢才被記起來的。

他只是笑,眼尾微揚,睫毛像把小刷子。

春夏的目光落在他背後,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接著像在躲避什么似的,轉身背靠他身側的那面隔斷牆站著。

陸壹下意識回頭,看到一個人向這邊走來,一邊四處張望。

他看了春夏一眼。

她也看了他一眼。

陸壹很快收回視線,往牆上一靠,斜倚著身體,雙手環在胸前。

季澤予走過來,溫潤有禮的聲音:「你好,有看到一個女孩子嗎?長頭發,穿米色的襯衣和長裙。」

「沒有啊。」

「穿米色襯衣和長裙」的春夏就站在距他半米處,陸壹臉不紅心不跳,「沒人來過。」

「是嗎?」季澤予的語氣仍然客氣,但似乎不大相信。

他看到春夏躲進安全通道,她不大可能上樓,這里沒有第二條路了。

季澤予想側身進去,陸壹手臂往牆上一撐,將並不寬裕的通道堵住。

他掩飾性地咳了一聲,向對方靠近幾寸,壓低嗓音意味深長地說:「同學,不太方便。」

然後曖昧地擠擠眼睛。

「……」

大學校園里,小情侶找個安靜的地方做點不安靜的事,沒什么稀奇。這處風景不錯,人少,涼快,是個挺合適的地方。

穿籃球服的愣頭青,年輕氣盛,不知廉恥。

季澤予笑了下,彬彬有禮的姿態將眼底那點輕蔑很好地隱藏了。

「打擾了。」

一直看著他走遠,從安全通道進了體育館,陸壹才從牆上起來,站直身體,往後仰著腦袋,望著春夏。

「你在躲他?」

難道是個瘋狂的追求者?看起來倒是挺人模狗樣的。

春夏沒回答,只說:「謝謝。」

繞過他要走。

陸壹想也不想地伸手要攔,伸到一半不知為何又縮了回來,轉身跟在春夏屁股後頭,隔著一段距離,慢悠悠地晃著走。

她的背總是挺得很直,走路的體態很好看,像驕傲又優雅的天鵝。

夏天的余溫快要散去了,涼爽的小風吹著她的裙擺,天氣很不錯。

她看起來清清涼涼的,陸壹反而有點燥,食指在胸口撓了兩下。「姐姐,我今天幫了你一個忙,你不請我吃個雪糕嗎?」

春夏沒什么起伏的調子從前頭傳過來:「你今天帶錢了。」

陸壹將一直在手指間把玩的硬幣彈起來,在空間轉了幾圈,又落回他手心:「五毛能買什么?」

體育館門口就有個小商店,夏天專賣各種冰飲與雪糕。

陸壹看到春夏朝小賣部走過去,眼睛一亮,小跑幾步到商店門前。

還不到幾秒鍾的時間,春夏已經買好了,轉身時手里拿了一只曾經紅極一時的老冰棍。

不知道是不是被入手的溫度冰的,陸壹的腦子當機了片刻,回過神來時忙將冰棍換進另一只手里。

他把冰絲絲的手心貼在脖子上,抬頭時那片米色的裙擺已經飄遠了。

小賣部的老板正悠閑地用平板電腦播韓劇,視頻里雄渾有力的男聲喊著:卡幾嘛~

陸壹嘖了一聲,慢吞吞地從台階上跳下去,拆開包裝,把冰棍叼在嘴里。

神仙姐姐有點摳啊。

陸壹回到體育館的時候,童憲已經打得滿身大汗,擺了下手示意暫停,帶著一股熏哄哄的熱氣跑到陸壹跟前,從椅子上抓了條毛巾一抹臉。

「你吃的什么玩意兒?」

童憲拿起一瓶礦泉水,又被陸壹手里冒著涼氣兒的冰棍勾引,雖然水也是冰的,但原配總比不上妖艷賤貨有吸引力。

他放下水要去搶,「給我吃一口。」

陸壹一把拍掉他的爪子:「滾,你不配。」

說這話的時候,他又選擇性遺忘了這冰棍是人小姨買的,而自己是人「小姨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