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千年鐵鎖沉江底(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684 字 2022-07-12

關大帥要用一用我們青幫了。

這一次,雖然圖林是說跟那個「龔六指」有私仇,但他一個營官,怎么能開口就是「以一萬銀子相謝」?自然是關大帥的意旨無疑。至於關大帥為什么要跟龔六指為難,自己還是不要知道為好,龔六指得罪過朝廷,說不定是朝廷的意思也未可知。

在許明山來說,這樁事情本來有一個為難之處:青幫並不是盜匪,雖然可以做偏門生意,但打家劫舍的事情是從來不做的。然而這一次,不能不破一個例——圖林帶來的話,聽上去是請托,實則與命令無異。這位關大帥,手掌兵權印把子,靠上了他,固然有好處,而若是得罪了他,後果真是想都不要想。

送走圖林後,許明山便安步當車,來到城北門內的高升茶館。茶館里已經人滿為患,但進門當頭的那張桌子,卻一直空著,收拾得整潔異常。這張桌子,叫做「馬頭台子」,只有在幫的老大,才有資格坐。

他往桌前一坐,立時便有伙計送上一壺上好的香茶,四樣點心,跟著便有手下的幾個頭目,過來問好——許明山只要人在上海,這是每天必行的程序。高升茶館的位置,在租界與老城廂之間,因此兩邊的兄弟到這里都方便。

許明山與他們簡單聊了幾句,便將別的人遣開,只留下租界地面上的兩個人,就在這人聲鼎沸的茶館之中,把這一件大事交待了下去。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依然能夠辦得到。青幫的人准備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晚上,動手了。

送給龔孝拱那間套房的最後一道茶水之中,由飯店茶房里的那位青幫弟子,加了足量的迷葯。待到夜深,禮查飯店的燈火漸次熄滅,六名精壯的黑衣漢子,從飯店後面,值夜的人所把守的走水備梯,悄悄潛入了二樓,由其中一名鎖匠打開了房門,一擁而入。過不多時,便拖了兩個大的黑布口袋出來,負在肩上,原路返回。到了樓下,分別塞進兩架運馬桶的車子底下,向西南行去。

走了十來分鍾,來到蘇州河邊的一幢簡陋的排屋前,將兩個黑布口袋拖了進去。屋中點著兩盞油燈,許明山負手而立,看著幾個刑堂的弟子,把龔孝拱和他的小妾從口袋里扒了出來,扔在地上。

「把他弄醒。」許明山簡短地吩咐道。

於是又拍又打,又潑涼水,折騰了幾乎半個點,睡得象死豬一樣的龔孝拱才漸漸恢復了意識,醒了過來,剛剛睜眼向四周一望,便有兩名刑房弟子走上來,將他一架,從地上拎起來,牢牢按在當中的一張椅子上坐定。。

從豪華舒適的飯店卧房,忽然來到了這樣幽暗齷齪的所在,龔孝拱嚇得心膽欲裂——自己被綁了肉票了。他面對許明山的目光,在椅子里拼命向後縮去,無奈被那兩名弟子鐵鉗一樣的手束住,分毫動彈不得。

「保險櫃的鑰匙已經有了,還要密碼。」許明山干巴巴地說,「龔先生是體面人,我亦不想難為你。不然動起刑來,不好看。」

「我交了密碼,能不能放我……放我回去?」在這些曾經被他視若豬狗的同胞面前,此刻的龔孝拱,卻完全沒有了抗拒的勇氣,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妾,帶著哭腔問道。

「這不是討價還價的事,我也沒時間跟你虛磨這些嘴上功夫。」許明山有意無意地向牆壁上掛著的刑具瞟了一眼,說道,「你交了密碼,才談得到其他,我自然會給你一個說法。」

那些特意掛在牆上的奇形怪狀的刑具,只看了一眼,便徹底摧毀了龔孝拱的意志。他哆哆嗦嗦地將兩組密碼交了出來,許明山努一努嘴,便有人跑了出去。許明山自己另綽了一把椅子坐下來,默不作聲地等著。

過了大約一個點,才有一名黑衣漢子走進來,向許明山點一點頭。

「好,龔先生,我送你上船。」許明山站起身,一擺手,率先出了屋子,身後的幾名弟子押著龔孝拱,上了泊在河邊的一只烏篷大船,立時便撐篙起航。等到出了城區,張起帆來,船行更速,不一時,便已行到吳淞江的寬闊之處。

因為是剛過了十五,江面上被月色照得甚明。許明山出了船篷,走到艙板上四周望望,嘆一口氣,說聲:「送龔先生!」

三名刑房弟子,把被捆扎得結結實實,猶如粽子一般的龔孝拱抬上了艙板,後面跟著一名伙計,雙手拎著一串粗大的鐵錨鏈,怕不有四五十斤重,往旁邊一放,幾個人一起動手,將錨鏈用鐵線緊緊縛在了龔孝拱的身上。

「龔先生,冤有頭債有主,」許明山蹲下身子,看著龔孝拱的臉說,「不是我要跟你過不去,實在是你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

龔孝拱一臉的鼻涕眼淚,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聽許明山這樣說,掙扎著用嘶啞的嗓音問道:「是……是誰?「

「這個名字,我卻不能說與你聽,你到了下面,自然就知道了。」許明山搖搖頭,說道,「不過這個人,托我問你一句話。」

「什么話?」

「問你當年替洋人帶路,現在知道後悔了沒有?」

龔孝拱張大了嘴,臉上露出驚愕之極的表情,許明山不等他說話,直起身來,將手一擺。

便聽噗通噗通兩聲,人和錨鏈,一起消失在江面上,圈圈漣漪,向周圍慢慢散了開去。

「告訴邢三,保險櫃里運出來的東西,一兩銀子也不許動。」許明山面無表情地吩咐道,「等天亮,城廂的北水門一開,就送到老龍橋下,他知道該交給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