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城府(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289 字 2022-07-12

官文是湖廣總督,最是富貴無用的一個人,天天只知道置酒高會,抱姨太太。而塔齊布陣亡之前,更只是曾國藩手下的一名提督。胡林翼和曾國藩非要把他們推出來的緣故,周馥也是知道的。

「他們是旗人。」

「不錯,他們是旗人。」李鴻章加重了語氣,「現在天下十八行省的巡撫,八個總督,幾乎全在漢人的手里,碩果僅存的旗人,只有一個官文。說起來,官文自己沒什么本事,是因人成事,真正能獨當一面的,又只有這個關逸軒。」

李鴻章的品評,令周馥默默點頭,在心里回味著。

「他是內廷侍衛,去年辛酉政變的那一段秘辛,外間無從深知,但他立了大功是確然無疑的,聽說簾眷極隆。現在又是獨撐上海五個月,因此在朝廷來說,軒軍是要比親兒子還要親的。一旦破了臉……」李鴻章搖搖頭,「說實話,無論如何是扳他不倒的,最多是個不勝不負的局面。既然扳不倒,又何苦替自己惹上一個勁敵?不如學我老師和胡文忠的做法,拿他當官文、塔齊布來看待!」

這一番分析,鞭辟入里,周馥自然心悅誠服。不過淮軍的軍費,又該從哪里出?

「現在只好先從吳煦那里去想辦法。我想海關上,每月總有幾十萬的進項,除去支應軒軍的兵費,再撥淮軍的銀子,應該也還能擠出來一點,另外江蘇各地應份的解省錢糧,我還可以說了算。至於北線的厘捐,不是不可以收,但不能按你說的那樣辦——我得拿點東西,去跟他換。」

「跟他換?」周馥驚奇地問,「荃公打算拿什么去跟他換?」

「現在還不知道,」李鴻章微笑道,「等我當上巡撫,或許就知道了。」

「淮軍要壯大,單靠這一點錢也還不夠。」周馥憂慮的說,「洋槍還不到半數,洋炮更是還沒有,都得買。」

「所以你那個『江蘇厘捐局』的提議,其實是極好的,大可一辦,不妨現在就開始籌備起來。」

「是,」周馥雖然答應了,卻不免困惑——剛說了不能跟軒軍搶,怎么又說要辦?「籌備不難,只是不知該到哪里收錢去。」

「關逸軒剛才說了一句話,很有意思。他說我是要大展宏圖的人,『總要地方夠大,才好施展』。」

「哦——」周馥恍然大悟,「他是在說……」

「他是在說,上海是他關逸軒的地盤,只要出了松江府,則可以盡歸淮軍,不過那要靠我們自己去『施展』!」李鴻章不動聲色地說道,「話說回來,人家這樣講,也不能說沒有道理,百戰艱難打下來的城池,說要拱手讓人,誰肯?總要我們自己爭氣,狠狠打幾個勝仗,到了那時,說話才有力量。」

「是。」

「我在安慶的時候,老師曾再三叮囑我,要以練兵學戰為姓命根本,吏治洋務皆置後圖。」李鴻章回憶著曾國藩的話,徐徐說道,「今天下船的時候,我看那班士紳的神色,是不大拿淮軍放在眼里的,你替我傳話給各營官,不要理會這些。軍隊貴在能戰,只要破敵,這些人自然會懾服。」

「好。」周馥為李鴻章話中的意氣所激勵,遽然而起,「我們好好打兩仗,給上海的這班官兒看看。」

「上海的官場,也不是鐵板一塊。」李鴻章閑閑地說,「我看那個吳煦,就不是關逸軒的人。」

「聽說吳煦跟薛煥走得很近,」周馥提醒道,「他道台衙門的一班人,多是原來王有齡幕中的浙江人,針插不進,水潑不入,抱團得很。」

「等我當了巡撫,再來看看他跟誰走得近。」李鴻章的神色,變得陰冷起來,「關逸軒我動不了,未必他吳煦我也動不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