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家祭無忘告乃翁(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307 字 2022-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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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卓凡「報君父之仇」這幾個字,靜夜鍾磬,金石作聲,兩位年輕的太後心弦震盪,不能自已。

庚申、辛酉之痛,整個宗室,甚至整個朝廷,大約沒有人比她們兩個更加刻骨銘心了。

英法內犯,倉皇出狩,顛沛流離,旦夕數驚。內外交困之下,痛愁憂苦之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一個原本英挺玉立的青壯,一天天形銷骨立,終於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留下孤兒寡婦,呼天不應,叫地不靈,幾無以自存。

而圓明園,雖然她們沒有親眼見過那吞噬一切的蔽天烈焰;回鑾後也再未重履傷心地,親眼看見殘垣斷瓦、煙荒草漫的慘景,但,那都是想象得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和其他人不一樣,圓明園本是她們的家啊。殿閣無言,草木有情,日升月落,寒來暑去,起居呼吸,笑言淚泣,盡在其中。那兒,留下了她們關於青春的最美好的記憶。

這一切,都葬送在英夷法夷的一把無情火中了。

因此,比起普通的宗室、朝臣,她們的痛,實在更深。關卓凡說「時至今日,兩宮皇太後每一思之,尤錐心泣血」,不算言過其詞。

也因此,她們的報仇雪恥之念,更加執著。

尤其是慈禧。她性格剛強而敏感,一口悶氣郁結在胸膈間焚灼心肺,始終咽不下去。這口氣不出,百年之後,何以對列祖列宗?

原時空,慈禧的對外政策。經過各種輿論的反復塗抹,到了後世,已經基本變成了「賣國求榮」四字。

不論在原時空還是本時空,關卓凡都不得不說:這真是「厚誣古人」。

慈禧主政的後期,確實昏招迭出。國家欲振乏力,江河日下,外侮愈甚。典守者不能辭其咎,慈禧是有重大歷史責任的。但是,「賣國」二字,卻怎么也安不到慈禧的頭上。

一系列不平等條約。是打了敗仗的必然結果,換了誰可以不簽?從二十一世紀傳送一個憤青過來,就可以不簽嗎?

打輸了還不認賬?那就繼續打!如是,只會輸得更慘,丟掉的東西更多。

追責。是要追「為什么打輸了仗」?而不是追「為什么簽不平等條約」——倒末為本,莫此為甚。

事實上,慈禧是晚清最堅定的主戰派,從辛酉垂簾到戊申薨逝,這一點一以貫之,從未改變。不然,也不會鬧出庚子拳亂對萬國宣戰這種荒唐事情。

慈禧的問題,在於昧於形勢。不能客觀分析判斷敵我力量對比,不曉得自己手里到底有多少牌,總以為「民氣可用」。只要「切實整頓」,就能給洋鬼子好看。可惜,「切實整頓」固然做不來,「民氣」也並不真的可用。於是,只好打一仗,輸一仗。

慈禧主政的大半時間。具體的政務,中央的掌握在恭王手里。地方的關鍵則是李鴻章,偏偏這兩個人。是地道的主和派。

恭王和李鴻章,比之慈禧,見識更廣,也更加開通。他們主和,一半出於對內外形勢、敵我力量的正確評估;但另一半,這兩個人,也各有各的問題。

如果沒有庚申、辛酉的變亂,恭王會一直被他四哥壓著,永無出頭之日。我們無法揣測恭王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但可以肯定,對英法犯境、明園被焚的感受,恭王和他的兩個嫂子,必然大不相同。

另外,自黜落復出以後,恭王銳氣大失,遇事畏首畏尾,敷衍了事。年紀愈大,這個情形愈嚴重,到了後來,頹唐萎靡,甚至連軍機處都懶得去了,有事就在府中辦理。當然,所謂「辦理」,亦不過身在其位,有的事情實在躲不過,胡亂塞責而已。

這樣的一個人,要他「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怎么可能?!

原時空,光緒十年,即1884年,恭王第二次被黜落。時值中法戰爭,恭王和慈禧政見不合,慈禧主戰,恭王主和,對「上頭」交辦的事情毫不起勁,陰奉陽違——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還是恭王萎靡不振,遇事推諉,什么主張也不肯拿出來,慈禧一忍再忍,終於忍無可忍。

而李鴻章,是地道的功名利祿之士。這並不是說,李少荃做官做事,就不為國家謀;但擺在第一位的,一定是他自身的利益。前文說過,原時空,李鴻章打完捻子,便再也不願意領軍作戰了。他對辦海防、辦水師很有興趣,但對把這些工作的成果投入實戰,自始至終,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