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離開之後,幾個軍機大臣,彼此以目,面面相覷。但是,養心殿東暖閣這個地方,臣子是不可以隨便說話的;君上不在場,臣子更不可以隨意相互議論。所以,都只好沉默不語。
寂靜似乎是有重量的,從四面八方壓了下來。雖然各懷心思,但每個人的心里頭,都好像裝進了一塊重量不等的大石頭。
整整過了差不多三刻鍾,母後皇太後才回到東暖閣。
跪迎之後,恭王並沒有站起來。慈安皺了皺眉,說道:「六爺,你趕快起來,這個事,又不關你什么干系。」
唉,希望真不干我什么干系。
恭王起身後,慈安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我的心思亂極了,六爺,你們說,這個案子,該怎么辦?」
恭王說道:「此案……如何辦理,非臣下所能妄議,請母後皇太後宸衷獨斷。」
慈安用她少見的不耐煩的語氣說道:「唉,六爺,你就別跟我虛客氣了,我要是知道該怎么辦,還用得著問你們?」
這個口吻,於慈安來說,是少見的嚴重了。
恭王矮了矮身子,說道:「太後責備的是,臣慚愧。」
「唉,不是責備。出了麻煩事,大伙兒要一塊兒想轍,這個……唉,該怎么辦,你就直說吧。」
恭王努力不讓人聽出自己語調中的苦澀:「這個案子,既然是……軒軍和步軍統領衙門揭開來的,自然也要由他們辦下去。」
慈安點了點頭,說道:「那是自然的。不過,他們只是下邊辦事的,上邊是不是還得有主事的大員?」
咦,看來母後皇太後在西暖閣的時候,對這個案子,已經有所思慮,不再是手足無措、毫無章法的模樣了。
「是。」
「該派個親王吧?是不是還得加上大學士、軍機大臣?」
「太後聖明。」
「誰能辦這個差事啊?你們看,五爺怎么樣?」
下面是異樣的沉默。
慈安肯定覺得軍機大臣的反應有點奇怪,溫言說道:「怎么,五爺不合適?你們是不是……覺著他的性子太粗疏了些?」
避無可避。
恭王心里邊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關於惇王,除了他,別的軍機大臣是無法開口的。
恭王輕咳了一聲,說道:「回太後,粘貼揭帖的幾個賊子,很有可能,是從一個叫做『聚賢館』的地方出來的。」
慈安見他答非所問,微微皺眉,問道:「『聚賢館』,那是什么地方?」
「回太後,是一處武館。」
「武館?哦……那又如何?」
「『聚賢館』的武師,常常……被召到燒酒胡同奕誴的府上去『演武』。所以,瓜田李下,這個案子,奕誴該避一避嫌。」
慈安的眼睛又一次倏然睜大了:「你是說,五爺……」
下面的話,生生的咽了下去。
但就這么幾個字,也已經非常不妥了。幾個大軍機,包括恭王,誰也不能接口,東暖閣內,又出現了令人透不過氣來的沉默。
紗幔後,慈安微微地嘆了口氣。
聲音雖細,但在這靜默之中,卻顯得異常清晰。
大半個多月的單獨「聽政」,已使慈安明白了一個道理:有的事,只能她一個人拿主意,誰也替代不了。
又過了片刻,慈安開口了,聲調已經變得平和:「六爺,我看這個事兒,還是你來抓總吧,別人不知里就,也不好接手。」
這幾句話平平淡淡的,可並不是商量的口吻。
這就是在「派差」了。
一瞬間,恭王的腦海中轉過了許多念頭,但說出口來的,只是:「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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