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常的頭立刻就大了。
德祿的行徑,雖不無可疑,但在台面上並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恭王這么做,等於拿他們當嫌犯看了!
這也罷了,關鍵是,主意明明是恭王自個兒的主意,卻要他瑞常來「斟酌」——如果恭王直接下令,瑞常照辦,身上擔的不過是個執行的責任;但「斟酌」完了再做,瑞常就變成了這個決定的最後拍板人了!
拿現在的話說,身上擔的,就是「政治責任」了。
如此一來,就完完全全地站到了德祿背後的勢力的對立面了。
瑞常心中懊惱惶急,但不能不回答恭王的話,他含含糊糊地應了聲「是」。
「是」啥呢?是照著恭王說的辦呢?還是——讓我想一想先呢?
幸好,恭王並沒有進一步討論此事的意思,他撣了撣膝上的袍褂,抬起頭,將屋子里其余四人掃了一眼,說道:「關於此案,各位還有什么高見嗎?」
一片沉默。
恭王說道:「既如此,今兒咱們就議到這里吧。老阿,亦誠,這個案子,你們兩個,嗯,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別想其他的——別的不關你們兩個的事,曉得嗎?」
「是,卑職明白!」
「案子有了什么眉目,報給瑞中堂和文大人就是,嗯?」
「是!」
恭王轉向瑞常,說道:「芝生,這幾天,我的意思,就偏勞你多在步軍統領衙門坐鎮了——你如果總是內閣和步軍統領衙門兩頭跑,既耽誤事兒,身子骨兒也未必吃得消。」
又套了一根繩子到身上來。
「是……謹遵六爺的鈞命。」
「這個案子,以後不能再在宮里面會議了。芝生、博川,案情有什么進展,就到我府上來說吧——需要的話,老阿和亦誠也一並過來。」
「是。」
散了會,文祥代恭王送瑞常出軍機處,瑞常見四下無人,悄悄地對文祥說道:「博公,辦這個案子,我實在……才力難勝,總求你……多多照應,多多照應!」
說罷,兜頭一揖。
文祥一怔,趕忙還禮,說道:「芝翁,言重了!」
沉吟了一下,用很懇切的聲音說道:「芝翁,我曉得你的顧慮——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也不願意接這個案子。可是——」
頓了一頓,說道:「案子總要有人來辦!還有,我覺得六爺有句話說得有味道:『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別想其他的。』這句話是說給阿、陳兩位聽的,但於你、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別的不關你們兩個的事』——芝翁,咱們把『你們』換成『我們』就好了!」
瑞常默然片刻,又拱了拱手,說道:「受教!」
「此案得失榮辱,我和芝翁,休戚與共,自該同進同退。」
「心感,心感!」
雖然左一個「受教」,右一個「心感」,但瑞常還是覺得,自己實在是正坐在爐子上被火烤。唯一的希望,就是老天保佑,火頭別那么旺,烤得時間別那么長。
事與願違,就在當天,距「專案組工作會議」還不到半天光景,火勢便倏然變大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