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四章 七月流火(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322 字 2022-07-12

這個念頭,不僅荒唐,而且,太,危,險了!

不論醇王的真實目的是什么,擺在台面上的說法又是什么,他都不可能通過對神機營做「特別的調動和部署」,達到這個目的,因為,神機營根本就——沒,有,用!

醇王大約是這個世上,對神機營最具信心的一個人。

他這個神機營的主事人,根本不曉得神機營的真實斤兩是多少,也根本不曉得別人眼里的神機營是什么一副鳥樣子。他還以為,他管領的這三萬多人,是大清國最精銳、最犀利的一支軍隊;在京畿地區,更是一支擁有壓倒性優勢的力量。還以為,非常之時,進退之間,他的神機營,足以左右大局!

同時,他也深信,因為他一向對部下「結以恩義」,因此,「有事」之時,部下必效死力,就是說,部下只會聽他的命令,不會看「上頭」的眼色、受機樞的約束——他在心底,是把神機營當做自己的私軍了!

因此,他才會冒出「特別的措置」這種念頭。

可是,恭王深知,如今的神機營,已經被醇王毀到了什么地步!如果真要見仗,不論對手是誰,哪怕只是普通的土匪,先不說勝敗,單說出隊——出隊的時候,絕不會「溢額」了,只會「缺額」,這三萬兵員,一定有許多一聽說要打仗,或者閉門不出,或者「出去躲兩天」,根本不會到營報到的!

如果對手是……軒軍,那么,這仗根本就打不起來——連「出隊」大約都做不到!到營報到的,別說三萬人了,就是三千人,也未必能有!槍聲一響,這剩下的不足十一的兵員,必定洋槍一扔,一哄而散。

醇王根本就不曉得,軒軍在旗人、宗室的心目中,在四九城的市井闤闠中,是一種什么形象?

至於「有事」之時,部下必效死力,只會聽他的命令,不會看「上頭」的眼色——那更是痴人說夢了。

在神機營當差的,大多是黃帶子、紅帶子,這幫子「爺」,在下頭,連皇帝和太後,都是照樣譏諷戲謔,什么荒唐走板的話都敢說,醇王在他們眼里,「結結巴巴,連句整話都沒有」,和他們嘴里的「廢物點心」,也差不到哪兒去,他們怎么會服氣醇王?

醇王自謂的「恩義」,給得太濫、太容易,在大多數的黃帶子、紅帶子眼中,不過是應得應分的照應——俺們祖宗功勞擺在那兒呢!哪里會因為這個,就替醇王賣命,甚至去冒「別有用心」、「蓄懷異志」的大險?

「不受機樞的約束」嘛,倒大約是真的——意思是說,假如命令神機營去見仗、甚至去和軒軍對陣的,是機樞,那么,神機營的這班「爺」們,該一哄而散的,還是一哄而散——在這上面,軍機處的面子,並不比醇王的面子更大。

還有,神機營的士兵,平日里,絕大多數都不在營,「有事」之時,必須以「出操」的名義,一一征召,這個過程,吵吵嚷嚷、拖泥帶水,什么秘密能保得住?

所以,恭王確定,如果醇王真的冒冒失失的「調動、部署」神機營,正正是授人以柄,人家順勢輕輕一推,神機營就要轟然塌散!不說天津的兵了,人家在北京城外,先就擱著兩支兵——近衛團一支,豐台大營一支,現在又通了電報,什么信兒,都是瞬息可達,只怕神機營的「爺」們還在家里准備煙槍之類的行頭,大門還沒有邁出去,人家的兵,就已經進了城了!

那才叫「不測」呢!——本來啥事兒也沒有,自己瞎折騰,生生的捅出了天大的簍子來了!

神機營既作鳥獸散,醇王的下場,大約就是去和他五哥作伴——這恐怕是逃不掉的。

自己呢?

七月流火的天氣,恭王渾身上下,起了一層寒栗!

如果自己已經表露出了爭奪大位的意思,對方會怎么做?

那還用說?對方必然一口咬定,醇王「舉兵作亂」,目的就是為了將他六哥扶上太和殿的那張寶座——不管醇王的真實動機是什么!然後,以「神機營之亂」做借口,「瓜蔓抄」上自己,譬如,今晚醇王之來訪,就是勾連綢繆、逆圖不軌嘛!最後,一股腦兒的送到燒酒胡同圈禁起來,「鐵證如山」,哪個又能不服氣呢?

一桶冰冷的雪水,兜頭兜腦的澆了下來,澆在恭王被寶鋆鼓搗起來的滾燙的心思上。

圈禁還算好的,自己和老七,會不會……步肅順、載垣、端華的後塵?

殺********,可是自己親手開的例!

恭王的冷汗,從背上滲出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