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章 出局,出局(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824 字 2022-07-12

幾個大軍機討論「繼統、承嗣」問題的時候,他正在發著愣,一時亦念不及此,沒能插上嘴;睿王提議「嗣皇帝的人選的范疇,只好劃到仁宗一系」,因為自己是「仁宗一系以內」的,也不好發表什么意見。眼見風頭都被別人搶了去,既憋悶,又著急,現在,可要「大展偉論」了!

「載治不是仁宗的嫡曾孫,」醇王大聲說道,「不該立!」

醇王口中之「嫡」,非「嫡庶」之「嫡」,而是說載治是過繼子,血緣上和帝系相距甚遠,事實上已經出了仁宗一系了。

隱志郡王奕緯被宣宗一腳踢死,身後無嗣,宣宗悲痛之余,選了高宗第三子永璋的曾孫載治,過繼奕緯為嗣。就是說,在血緣上,載治其實是高宗一系,確實是「出了仁宗一系」了。

有趣的是,載治其實也不是永璋的「嫡曾孫」,永璋亦無子,以十一弟永瑆之子綿懿為嗣,綿懿生奕紀,奕紀生載治。所以,如果硬要扯這個「嫡」字,載治其實是永瑆的「嫡曾孫」。

永瑆的爵位是成親王,就是說,如果立載治為嗣皇帝,「大位」將轉入高宗一系、成親王一支。

醇王「載治不該立」的理由,在宗法上,是站不住腳的,載治既然已經過繼,在宗法上,自然就屬於宣宗一系、隱志郡王一支,但是,因為有前明「大禮儀」殷鑒於前,誰知道載治做了皇帝,會不會如明世宗一般,食言而肥,跑去追尊「本生父」奕紀呢?如此一來,別說文宗,也別說宣宗,就是仁宗的血祀,亦大成問題。

仁宗一系、宣宗一系的近支親貴,頗有人覺得,醇王的「載治不該立」,「於我心有戚戚焉」。可是,醇王的「載治不是仁宗的嫡曾孫」的理由,卻沒有一個人可以開口支持——近支親貴也好,遠支親貴也好,軍機大臣也好。

咱們方才說什么「小宗入繼大宗」,說什么「承嗣」,嗣皇帝到底該承文宗顯皇帝的嗣,還是承大行皇帝的嗣,翻來覆去,研議了一大輪,所本的,不就是「宗法」二字么?你現在繞開宗法,回去扯血緣,既不能叫人服氣,又搞亂了「套路」,這——

就有人心想:反對載治做嗣皇帝,台面上,只需說他「德才平庸,不副人君之望」就可以了,何必扯什么是誰的、不是誰的「嫡曾孫」?

不論繼位的是誰,都不是文宗親生的,不然又何必「承嗣」?如果能夠以不是「嫡」出為由,反對載治做嗣皇帝,那么,也自然能夠以相同的理由,反對其他三個候選人做嗣皇帝,那豈非「打翻狗食盆,大家吃不成」?誰也別想做嗣皇帝啦!

有人就想:怪不得都說奕譞這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呢,誠不我欺啊!

軍機處里,出現了尷尬的沉默。

醇王感覺到大伙兒對他的話不以為然,可是,並不曉得哪里出了問題?他心下微微愕然:難道,真有人贊同關卓凡的「國賴長君」?

他的腦筋,雖然不大清楚,可也曉得,「國賴長君」神馬的,不會是關卓凡的真心話,真叫「長君」繼位,兩宮皇太後就不能再垂簾聽政,他關逸軒也不能再「恭代繕折」,「東邊兒」也罷了,「西邊兒」和他關某人自個兒,會願意?!

過了片刻,關卓凡開口說道:「醇郡王以為,貝勒載治,不該立為嗣皇帝,嗯,各位都怎么看啊?」

曹毓瑛輕輕咳了一聲,說道:「王爺,治貝勒是隱志郡王的嗣子,就是說,已經過繼了一次,似乎……不可以過繼第二次了。」

「啊……」

這聲「啊」,充滿了恍然大悟和如釋重負的意味,不過,不是關卓凡發出來的,也不僅僅是某一個人的,軍機處內,許多人都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類似的聲音。

對啊,不能夠二次過繼!載治既已過繼給了隱志郡王,就沒有了承嗣別人的資格——包括承嗣文宗的資格!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沒有成為嗣皇帝候選人的資格!

這么簡單的事情,除了曹琢如,怎么就沒有一個人想的到呢?

會議到現在,這位曹琢如,已經是第二次出頭解決難題了——方才,「嗣皇帝若生育皇子,則兼祧嗣皇帝和大行皇帝」之議,亦出於曹琢如之口。

怪不得,人家都說,曹琢如「國士無雙」,名下無虛啊!

關卓凡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含笑說道:「念不及此,慚愧!」

然後,向曹毓瑛一翹大拇指:「琢如,一言決疑,好!」

頓了一頓,說道:「這么說,載漪也不必議了——載漪是瑞敏郡王的嗣子,自然也是不能夠二次過繼的。」

誰都知道,載漪本來也是沒有任何可能做這個嗣皇帝的,他倒是宣宗的「嫡孫」,仁宗的「嫡曾孫」,可是,他的「本生父」,原先的惇親王奕誴,現正在高牆里圈著呢,「上頭」怎么可能叫「罪人之子」來做嗣皇帝?不怕他親政之後,替自己的「本生父」翻案?——這簡直是必然的!

把載漪叫過來,不過是走個過場,做個人肉布景板,不過是「上頭」用來表示:「俺們選擇嗣皇帝,可是一秉大公,沒有一絲一毫自個兒的私意啊。」

之前,不少人還頗為好奇,不曉得到時候,「上頭」拿什么理由把載漪「裁」掉?會不會欲加之罪?

幾乎沒有一個人能夠想到,載漪出局,是因為「二次過繼」的原因。不過,這是最體面的理由,「上頭」也不必挖空心思給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戴什么不光彩的帽子了——如是,載漪及瑞王一支,固然灰頭土臉,「上頭」的臉上,也沒啥光彩的。

現在,彼此的臉面,都好看了。

大伙兒都替載漪舒了口氣,載漪自己,可還不大曉得咋回事兒,見大伙兒都看著自己,他心里本來就怕,這下子更加發慌了,不由就扁了嘴,不過還是用力的抿著——不然,就可能哭出聲來。

「是,漪貝勒……」

曹毓瑛的話,剛說了半句,便聽得「咕咚」一聲——又是從載治那個角落里傳過來的。

原來,「治貝勒」一口氣泄了下來,渾身發軟,又一次從凳子上出溜了下來——至於是大失所望所致,還是大喜過望所致,就不曉得了。

好啦,載治、載漪先後出局,目下,就剩載澄和載瀅了。

*(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