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章 世人皆欲殺,我意獨憐才(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607 字 2022-07-12

「王爺曉不曉得,吳柳堂這個外號是怎么來的?」

「隱約有所聞,」醇王遲疑的說道,「不過,未知端詳。似乎是說,當年……吳柳堂進京趕考,在韓家潭的『清吟小班』……呃,頗做流連?」

劉寶第「呵呵」一笑,說道:「王爺太替吳柳堂留面子了,什么『頗做流連』?簡直就是一頭扎進了溫柔鄉中,不可自拔,幾乎就把紅粉窟,變成了英雄冢!」

頓了一頓,「就為他貪戀佳人,不能專心用功,因此屢試不第。師長同鄉,見他愈鬧愈不像話,不能不出面干涉,將他從韓家潭的『清吟小班』逼了出來,搬進了廣渠門外的『九天大聖廟』——那是我們關中會館的公產,因為位處外城之外,地方清凈,無紅塵紛擾,無翠袖移志,便於用功。」

「這樣……很好啊。」

劉寶第「哼」了一聲,說道:「王爺不曉得他!只不過在『九天大聖廟』住了三、五天,便相思難耐,又自行又搬回了韓家潭!」

「啊?」

「這下子,」劉寶第說道,「可把大伙兒氣壞了,警告他,如果不搬回『九天大聖廟』,公中就斷絕對他的資助!他卻不以為意,說,我就算到大街上去賣文打卦,也不見得就餓死了!」

醇王微微搖了搖頭:「這位吳柳堂,還真是……」

「大伙兒沒有法子,最後,只好使出一條釜底抽薪之計——找到了吳柳堂那個相好的姑娘,叫做『雲兒』的,曉以利害。」

「這位『雲兒』,」劉寶第嘆了口氣,「倒是個懂道理的,她對吳柳堂扳起臉來,說,我愛的,是你吳某人的才,不是你在煙花巷里空擲流光,你若不能夠金殿傳臚,就不要再來見我了!」

「哦……那,吳柳堂怎么樣呢?」

「還能怎么樣?只好搬回『九天大聖廟』,發憤用功了!」

說到這兒,劉寶第笑了一笑,說道:「彼時,正好『四大徽班』的『四喜班』,重新由余三勝掌班,努力振作,於是就有人寫了一副對子,叫做『余三勝重興四喜班,吳大嫖再入九天廟』。」

醇王「哈哈」一笑:「這副對子,倒是工整,只是未免……太損了些!」

「損是損,」劉寶第說道,「不過,對吳柳堂來說,倒是好事!佳人正言相彈,外人謔語相譏,兩重刺激之下,他愈加發憤了!第二年,嗯,道光三十年庚戌科春闈,吳柳堂終於金榜題名了!」

「啊……」醇王贊嘆著說道,「這,倒算是一段風塵佳話呢!」

「王爺說的不錯,」劉寶第卻嘆了口氣,「只是可惜啊——」

微微一頓,「吳柳堂興沖沖的去找雲兒,誰知,等著他的竟是噩耗!上一年冬天,雲兒得了絞腸痧,沒挺過來,香消玉殞了!」

「啊?!」醇王不由失聲,「唉,可惜,可惜!」

劉寶第又嘆了口氣,說道:「吳柳堂大哭了一場,又大病了一場,幾乎也沒有挺過來!唉!」

「可惜,可惜,實在可惜!」

「王爺」,劉寶第說道,「吳柳堂流連煙花巷,非肌膚爛淫之行,他眷顧的,由始至終,只有一個雲兒,他是把這個女人,當做了真正的風塵知己!」

頓了一頓,「吳柳堂此人,至情至性,認定了的人,認定了的理,九牛不回!他鍾情煙花女子,以致荒廢舉業,看似荒唐不經,可是,王爺,我說句實在話,如果換一個循規蹈矩的謹飭君子,未必就敢、未必就肯,逆龍鱗、劾權臣!」

「這……也是!」

微微一頓,醇王說道:「怪不得先生方才說,『若沒有這個外號,吳柳堂也未必就肯出這個頭,犯顏直諫,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是,我就是這個意思!」

「先生之言,深得吾心!」

頓了一頓,「先生和吳柳堂,是……至交?」

劉寶第微微一笑,「吳柳堂從『九天大聖廟』搬回雲兒的香巢之時,關中諸公,不是公議要斷了他的資助么?那個時候,我也在北京,手頭雖然不寬裕,卻資助了他幾兩銀子。」

這個交情不得了!「雪中送炭」什么的,已不足以形容了,吳可讀感激劉寶第的,絕不僅僅是那「幾兩銀子」,而是「世人皆欲殺,我意獨憐才」的相知!這真正是刎頸過命的交情!

醇王興奮的說道:「好,那么,就全拜托先生了!」

*(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