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打倒昨日之我(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819 字 2022-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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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也不是。

「同袍之義」也好,「知遇之恩」也罷,只能說明李鴻章和關卓凡之間的淵源,但是,如果李鴻章勾當大事的動機,僅僅出之以「恩」、以「義」,那么,李少荃怎么會被時人譏為「功名底子」?

何況,李鴻章和關卓凡二人,雖然淵源深厚,但是,並沒有人將李鴻章視為「軒系」,他的「淮系」,是獨立的,關卓凡離開中樞,未必會對他造成什么直接的影響。

沒有影響……真的是這樣嗎?

「還有,」曹毓瑛慢吞吞的說道,「厲禁纏足,是李少荃的首倡——」

這句話一說出來,文祥、許庚身、郭嵩燾,不由都微微的「啊」了一聲,皆有恍然之感:不錯,這才是關竅所在!什么「同袍之義」、「知遇之恩」,於李鴻章而言,只能算是個「引子」罷了。

「厲禁纏足」,是李鴻章揣摩「上意」,首倡其議的。台面之上,即便是最古板的衛道之士,也無法公然反對「厲禁纏足」,但是,台面之下,李鴻章卻被攻訐的很厲害,幾乎到了體無完膚的地步。

許多人都說,李少荃為了一己的功名富貴,不惜「與天下人為敵」,真正是「至貪至愚之人」;還有人說,李少荃一定是同喜愛賞玩順德女佣的天足的瑞澄泉一樣,對「天足」一道,有特別的嗜好,因此,才會上這道折子——嘿嘿,根本就是「假公濟私」嘛。

說的最不堪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李鴻章的生母李太夫人,就是「天足」。

大伙兒也都曉得,真正主張「厲禁纏足」的,是軒親王和兩宮皇太後,李少荃不過是「逢迎希旨,曲阿上意」。可是,軒親王是旗人,兩宮皇太後呢,既是旗人,又是女人,主張「厲禁纏足」,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實在沒法子腹誹他們三位,只好把所有的火,都撒在李鴻章身上了。

「琢如把話說透了,」郭嵩燾說道,「因為上折請『厲禁纏足』,李少荃得罪的人,實在不少;而在『厲禁纏足』一事上面,軒邸是李少荃在朝中的最重要的奧援,軒邸若不安於位,李少荃即無所憑恃,『厲禁纏足』固然要半途而廢,李少荃本人,也一定會被攻成篩子,因此,一聽說軒邸要『自請退歸藩邸』,李少荃便急了。」

李鴻章這道奏折的理路,算是弄明白了。

那么,瑞麟呢?

「會不會也是因為『厲禁纏足』一事?」許庚身說道,「我記得,李少荃請『厲禁纏足』的折子『交議』之後,督撫之中,瑞澄泉是第一個上折贊同的。」

頓了一頓,「瑞澄泉的雅好,大伙兒都是曉得的,衛道之士拿來攻訐李少荃的一些話,放到瑞澄泉身上,倒是——」

說到這兒,發現自己這兩句話,說的不是十分恰當,笑了一笑,打住了。

瑞麟在兩廣總督的任上,除了貪墨和拿粵海關保證內廷供奉之外,別無所長,最大的愛好,就是躲在家中,欣賞摩挲府上順德女佣的天足。這個事兒,經由諸女佣本人之口,宣之於外,早就成了廣州人茶余飯後的笑話;在北京的官場之中,也不算什么秘密。

「我覺得,」曹毓瑛說道,「『厲禁纏足』一事上面,李少荃和瑞澄泉,還是有所不同的——瑞澄泉是旗人,主張『厲禁纏足』,是很自然的事情,加上瑞澄泉一向寬厚慷慨,極少與人結怨,別人未必會因為他附和李少荃而攻訐他,所以,他也不必——」

不必因朝中「厲禁纏足」的護法神去位而驚慌失措。

軍機處中,一時沒有人說話了。

有人心想,難道是丁世傑的緣故?丁世傑自己不好過早跳出來,就鼓動瑞麟先出頭?可是,也說不大通——瑞麟雖然本事有限,但久歷宦海,在這種大關節上,若無自己的重大利害訴求,他這個兩廣總督,只怕不是丁世傑這個廣東巡撫鼓動得了的。

「我想,」文祥打破了沉默,「瑞澄泉這個折子,真正的目的,應該是……為了聖母皇太後。」

聖母皇太後?

曹、許、郭三人,一起看向文祥。

文祥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瑞澄泉同聖母皇太後的淵源,朝中真正了解的人,不算太多。當年,惠端恪在任上逝世之後,聖母皇太後姊妹扶柩回京,孤兒寡母,境況凄涼,同族之中,只有瑞澄泉熱心慷慨,多有接濟。」

「惠端恪」,指的是慈禧的生父惠征,慈禧做了聖母皇太後,惠征以「後父」追贈三等承恩公,謚「端恪」。

瑞麟亦姓葉赫那拉,和慈禧是同族。

「大家都曉得的,」文祥繼續說道,「聖母皇太後是最重情義的一個人——」

頓了一頓,「毋庸諱言,瑞澄泉實在算不得一位能員,可是,他既有和聖母皇太後的這層淵源在,只要不犯什么大錯,就不好動他兩廣總督的位子——」

說到這兒,曹、許、郭三人,都明白文祥的意思了。

在旁人眼中,也包括瑞麟,慈禧和關卓凡,幾乎就是「兩位一體」——政治上互為憑借,私情上——瑞麟就算遠在南疆,聖母皇太後和軒親王的緋聞,也一定是有所耳聞的。

大行皇帝身染之「邪毒」,到底自何而起,眾說紛紜,其中,聖母皇太後的嫌疑是最大的。在瑞麟看來,因為大行皇帝之崩,聖母皇太後的位子,已有風雨飄搖之感,此時此刻,全靠軒親王維護,軒親王如果去位,則大勢去矣!他這個全靠聖母皇太後維護的兩廣總督,一定也要跟著卷鋪蓋走人。

所以,於瑞麟而言,軒親王「自請退歸藩邸」,幾等同他瑞澄泉卷鋪蓋走人,如何能夠不急?

瑞麟不曉得,大行皇帝身染之「邪毒」過自聖母皇太後的流言,始作俑者,就是他以為正在「全力維護」聖母皇太後的軒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