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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王站起身來,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嗯,現在,我來恭讀文宗章皇帝的遺詔。」
劉寶第立即站了起來,垂手肅立。
榮祿、恩承、文衡,也忙不迭的站起身來。
榮祿大轉念頭:既是「密詔」,文宗章皇帝生前,又有「希望我手書的這份東西,永不見天日」的話,現在,也並未到劉寶第說的「請文宗章皇帝『手書的這份東西』,見一見天日」的時候——即正式頒詔的時候;醇王此時「恭讀」遺詔,不啻叫其提前「見了天日」,「密詔」不「密」,這,算什么呢?
正在轉著念頭,文衡已撩袍跪倒。
榮祿、恩承都一愣:這是做什么?
二人隨即反應過來:文圻中這是在「接旨」啊!
這……不對啊!
文宗的這道手詔,是給彼時的皇後、今時的母後皇太後的,在正式頒布之前,和其他任何人都不發生關系,「恭讀」遺詔的醇王,不是頒旨的人,「恭聆」遺詔的榮、恩、文三人,也不是「接旨」的人——你文圻中擺什么接旨的架勢呢?
可是,文衡跪倒在地,醇王、劉寶第都沒有任何異詞,醇王抿著厚嘴唇,看樣子還在等待榮祿和恩承的動作,形勢禁格,榮、恩二人也只好跟著跪了下去。
好,這下子真變成「接旨」了。
醇王這才清了清嗓子,朗聲念道:
「咸豐十一年三月初五日諭皇後:朕憂勞國事,致攖痼疾,自知大限將至,不得不棄天下臣民,幸而有子,皇祚不絕,雖沖齡繼位,自有忠藎顧命大臣,盡心輔助,朕可無憂。所不能釋然者,懿貴妃既生皇子,異日母以子貴,自不能不尊為太後;唯朕實不能深信其人,此後伊如能安分守法則已,否則著爾出示此詔,命親貴廷臣除之。凡我臣子,奉此詔如奉朕面諭,凜遵無違,欽此!」
榮祿的腦子里,「嗡嗡」作響。
「臣文衡,謹遵聖諭!」
文衡大聲說道,然後,磕下頭去。
他既開了這個頭,榮祿、恩承只好依樣畫葫蘆:
「臣榮祿,謹遵聖諭!」
「臣恩承……謹遵聖諭……」
榮、恩二人的聲音,遠不及文衡那么中氣充沛,榮祿還好,恩承的「謹遵聖諭」,微微顫抖,聽起來,好像念了兩個「諭」字似的。
醇王不滿的掃了恩承一眼,不過,沒做什么更多的表示,只是說,「好了,都起來吧!」
榮、恩、文三人站起身來。
劉寶第格格一笑,說道:「怎么樣?如此一來,諸公可以放下心來了吧?咱們口含天憲,什么時候、什么情形,這大義名分,都牢牢的攥在咱們的手心兒!天津那邊兒,能翻起什么浪來?」
「是!」文衡大聲說道,「放下心來了!」
微微一頓,「其實,原本也沒有什么不放心的!不過,多了文宗章皇帝的這道遺詔,咱們的勝算,足尺加二就是了!嘿嘿,我都覺得,有點兒勝之不武了!」
醇王和劉寶第同聲大笑。
榮祿、恩承也只好陪著干笑。
笑聲甫歇,文衡虛虛的拱了拱手,說道,「文宗章皇帝聖謨高遠,洞鑒萬里,遺澤百世!」
微微一頓,「不過——嘿嘿!」
劉寶第微笑說道:「不過什么?」
文衡微微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有一個想頭,不曉得對不對?如果,文宗章皇帝當年效漢武鉤弋夫人故事,那么——」
劉寶第大拇指一翹:「怎么不對?圻中,你說得再對不過了!如果文宗章皇帝當年果然如你所說,哪里還有今天的這些子麻煩事兒?文宗章皇帝千好萬好,就是心腸軟了那么一點兒!」
榮祿心中一跳,背脊上一陣發涼。
「好了,」醇王說道,「該說的都說了,你們幾位,還有什么問題嗎?」
「回王爺,」文衡說道,「我是沒有了!」
說完,斜睨了榮祿、恩承一眼。
榮祿在心里暗暗的問候了文衡的大爺一聲,賠笑說道:「回王爺,一切擘畫明白,卑職這兒,也沒有什么了。」
醇王的眼光,轉向恩承。
「回王爺,」恩承的聲音,還是有一點兒顫抖,「卑職也……也沒有了。」
「好罷!」醇王說道,「既然如此,三日之後,王府井大校場,誓師舉事!」
微微一頓,兩只小眼睛里,放出狂熱的光芒來,「定傾扶危,重整乾坤,萬世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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