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六爺,軒邸『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之謂,同你的這個舉動,是異曲同工……殊途同歸!」
恭王又笑了笑,「我是『山外』的人,不能夠和逸軒比肩了。」
文祥極誠懇的說道:「六爺,你雖然不在『山中』,可是,山中的人,還是離不開你!關鍵的時候,還是要仰仗你一言九鼎!」
恭王擺了擺手,「一言九鼎是決計當不起的,最多……拾遺補缺吧。」
頓了一頓,平靜的說道:「這么說,我得請一道特旨,去看一看老七了。」
「是——這道特旨,『上頭』必定是照准的。」
「還得帶一點兒字紙進去——宗人府的規矩,可都叫我給弄壞嘍。」
文祥笑了笑,沒說什么。
「博川,」恭王繼續說道,「這篇文章——啊,恐怕不止一篇,只能煩請你的如椽大筆了。」
文祥曉得恭王「文章」何指,點頭說道:「自當效勞,我先起個稿子,六爺你再斧琢。」
「咱們一塊兒商量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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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咔噠」一聲,這是……開鎖還是落鎖?
緊接著,「咯吱咯吱」,「空房」厚重的木門,緩緩推開了。
光線射了進來,蜷縮在席子上的醇王,眯起了眼睛。
門口耀眼的光芒中,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醇王的腦子,兀自昏昏沉沉的,心想:這當然不是真的——我怎么做了這樣的一個夢?
「六爺,您小心著點兒,地上生了青苔,挺滑的……」
嗯,說話的這個,好像是那個宋聲桓……
「我曉得了,嗯,這兒的光線,略略暗了一點兒,能夠麻煩你拿一盞燈過來嗎?」
這個聲音,怎么那么熟悉?怎么也像極了那個人……唉,我的夢,怎么做的這么逼肖啊……
「是,」宋聲桓說道,「卑職這就叫人去取,請六爺稍候片刻。」
「哦,對了,還要一副筆墨——方便嗎?」
「方便,方便,」宋聲桓連聲說道,「這都是奉了旨的,六爺稍候、稍候。」
不對,不對,這也未免也太逼肖了……
宋聲桓向身後的主事和筆帖式交代了兩句,然後轉過身來,輕輕的喊了聲:「七爺!」
醇王沒有回應。
「七爺,」宋聲桓略略提高了聲音,「六爺奉旨,來看你了!」
什么?
我到底,是不是在做夢啊……
「老七!」
那個熟悉的聲音,似乎略略有一點兒顫抖。
醇王的心,怦怦的跳了起來。
他使勁兒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
不是……不是在做夢?!
醇王掙扎著站起身來,夢游似的,向著門口,搖搖晃晃的走了兩步,站住了,身子篩糠一般的抖了起來。
他顫顫巍巍的抬起了雙手,似乎是想向門口伸了過去,不過,動作極緩,那個樣子,好像這兩只手有千斤之重似的,勉強抬到半空,略頓了一頓,突然一松,垂了下去,然後,放聲大哭。
恭王強自抑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峻聲說道:「奕譞,仔細失儀!」
微微一頓,「你就算痛悔於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不能夠不顧朝廷的體面儀制!」
「是,是……」醇王連連點頭,努力自抑,過了片刻,痛哭變成了抽泣。
這個時候,恭王要的「氣死風燈」、文房四寶,都送了過來,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條幾,幾個筆帖式七手八腳,一一安置好了。
恭王這才由宋聲桓陪著,緩步走進了「空房」。
醇王顫聲說道:「我給……我給六哥請安。」
說罷,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扎手扎腳的請下安去。
*(未完待續。)